周青竹見葉鳴沒有像往常那樣先請他坐下，語氣也不大對，心里不由有點忐忑，字斟句酌地答道：“葉書記，那個匯報材料是經我審核過的，雖然有一點點夸大其詞，但里面的成績、數據基本都是真實的，比如紀委每月開展十次以上的明察暗訪、對舉報線索件件有回復、每月進行四次以上的情況通報、有關單位領導主動上繳的紅包禮金等等，我都是一項項核實了的，并沒有弄虛作假行為。當然，寫材料的人在成果方面可能有一些溢美和夸大的成分，但那些成果是實實在在的。您如果有疑問，我要他們把相關的佐證資料送過來。”

葉鳴知道周青竹這段時間確實干了很多實事，也并不是一個虛報浮夸、自矜功勞的人，但一想起文化局那些人的卑劣行徑，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用很不滿的語氣說：“你們做的這些事情，很多都是表面功夫，根本就沒有觸及到腐敗的核心，也沒有抓住實質性和要害問題。我曾經看過你們的明察暗訪記錄，上面登記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表面問題，比如干部簽到不規范、外出沒有辦理請假手續、上班時間炒股打游戲、用手機和電腦看電影電視劇等等。

“上述問題當然要查，但是，如果你們把這些明面上的違規違紀行為，當做明察暗訪的主要內容和方向，我覺得并不妥當。現在有部分職能部門，表面上的功夫做得很足，紀委的人去檢查時，循規蹈矩、遵章守紀，根本查不出什么違規違紀問題。但是，在暗地里，他們照樣大吃大喝、索拿卡要、索賄受賄。如果紀委只局限于檢查上班時間的作風紀律問題，而不深入到服務對象中去調查了解、深挖違紀線索、鼓勵那些被索賄的服務對象檢舉揭發，這次作風紀律大整頓行動就會流于表面、流于形式，起不到遏制‘四風’問題、促進全縣干部隊伍作風根本好轉的效果。”

周青竹聽到葉鳴這番話，內心深為駭異，猜測他肯定掌握了什么重大的違規違紀問題線索，便自我檢討說：“葉書記，您批評得很對，在此次作風紀律大整頓行動中，我們確實存在形式主義、表面功夫的毛病，只注重清理一些看得見、查得到的違規違紀問題，而沒有采取更進一步的措施去核查一些隱藏起來的貪腐現象。作為這次整頓行動的主要負責人，我要向您做出深刻的檢討。”

葉鳴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點，把夏嬌那份舉報信和手機推到周青竹面前，說：“你先看看這一封舉報信、聽一聽這手機里的兩段錄音，有什么疑問，你可以問林山和駱雄兩位同志，他們對這個事件很了解，可以解答你的疑問。”

周青竹有點疑惑地拿起那封舉報信，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還沒看到一半，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黑臉上開始凝聚起一股怒氣，而且，越看到后面，這股怒氣就越濃厚，到最后已經氣得眼睛里差點噴出火來了……

把舉報信看完后，周青竹又打開播音鍵，豎起耳朵聽了那兩段錄音，臉上的怒氣更甚，忽然轉身問林山和駱雄：“林局長、駱政委，這位夏嬌女士舉報的問題都是真的嗎？文化局那幫人真的有這么猖狂、這么肆無忌憚？”

林山和駱雄同時點頭。駱雄氣憤地說：“周書記，這樣匪夷所思的貪腐情節，我做夢都想不到。我以前一直以為文化局是個清水衙門，不大可能出什么貪官污吏，但以顧鑫為首的這幫蠹蟲卻完全顛覆了我的認知。我可以負責任地回答你：夏嬌舉報的問題百分之百真實，沒有絲毫詆毀或者夸大的成份。如果你還有疑問，可以看看我們對夏嬌的訊問記錄，上面詳細記載了夏嬌送紅包禮金給那些人的時間、地點、金額，也記載了每次去逸林茶餐廳吃飯喝酒的人員名單和消費金額，足以證明她的舉報是真實的。”

周青竹點點頭，轉身對葉鳴說：“葉書記，我現在馬上安排人對夏嬌女士舉報的問題進行初查，在獲得扎實的證據后，將初查報告報送到縣委，請縣委常委會決定對他們采取立案審查措施。”

葉鳴點點頭說：“文化局那幫人暴露出來的貪腐問題，是典型的‘雁過拔毛式’腐敗，情節嚴重、性質惡劣、影響極壞。他們在全縣開展作風紀律大整頓的風口浪尖上，仍這樣肆無忌憚地敲詐勒索服務對象，屬于頂風作案，必須從重從快予以懲處。”

說到這里，他仰起頭思考了片刻，繼續說：“文化局顧鑫等人的問題，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你們明天就可以把他們帶到紀委去配合調查。只要把夏嬌的舉報材料、錄音材料擺到他們面前，我相信他們馬上會交代問題。我現在考慮的不單純是文化局的問題，而是如何舉一反三，把其他職能部門類似的問題挖出來，根治這種‘雁過拔毛式’腐敗現象。這種貪腐問題，對我們北山的經濟發展環境損害極大，如果不徹底根除，不僅會損害黨和政府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而且會令外地來北山發展的投資商對我們的政府和干部失去信心，甚至可能對我們北山望而卻步。

“我現在有一個初步的想法，你們紀委可以作為打擊‘雁過拔毛式’腐敗問題的參考：從現在開始，縣紀委要明確作風紀律大整頓進入第二階段，這一階段的主要任務就是嚴厲打擊‘雁過拔毛式’腐敗行為。在行動開始之前，可以把文化局的貪腐案子作為一個典型案例，向全縣所有黨政機關、事業單位公開通報，以此警告那些存在類似問題的單位和個人。

“接下來，紀委可以再發一個文件，要求各單位對存在的‘雁過拔毛式’腐敗問題開展自查自糾，并給一個時限，要求存在問題的干部在這個時限內主動向紀委交代問題。對于自查自糾出來的問題，可以從寬處理，甚至可以免于處分。自查結束后，紀委可以采取公告的形式，鼓勵群眾舉報身邊的‘雁過拔毛式’腐敗問題，同時加大調查暗訪力度，對于群眾舉報的問題以及暗訪查出來的問題，從嚴從重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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