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馮瑩吸煙解愁悶，趙彬勸妻起風(fēng)云

趙彬帶著技術(shù)員在珍珠壩考察了半個月，才在北面的青松山發(fā)現(xiàn)三股泉水。一股水像蛇一樣掠過洼地草叢，不仔細(xì)看，發(fā)現(xiàn)不了；另兩股泉水，也是隱藏在密林石縫間。尋到水源后，趙彬又帶著技術(shù)員反覆察看地形，最后決心在青松嶺山下建一個小型水庫。剛好這個地方呈三面環(huán)山，中間低平，形如畚箕，只要在“畚箕”敞口處，修一個壩子，就能將三股泉水全部攔入其中。雖然三股水的流量不大，但日積月累，也能形成一個小湖泊，加之降雨時，還有地表水流入“畚箕”。水庫建好后，再筑渠引水到珍珠壩。

趙彬這個方案，經(jīng)局辦公會議集體討論通過后，他馬上起草了一份在青松山建小型水庫的可行性報告。趙彬?qū)蟾娼唤o了張專員。令趙彬沒想到的是，報告很快就批下來，基建?？钜矒艿绞瓤h財政股。這之后，趙彬和村書記，還有水利技術(shù)員，便帶領(lǐng)幾百上千人，開始在青松山修建水庫。為了便于指揮，趙彬搬到工地上與村民同吃同住。

趙彬臨走時，怕馮瑩在家寂寞，就從單位借了三本“人民畫報”和幾張報紙回來，放茶幾上，要馮瑩沒事看畫報和報紙，或者寫日記。趙彬走后的第二天上午，馮瑩做完家務(wù)，坐在茶幾旁，一頁頁地翻看畫報，三本畫報看了一天。第二天，她拿起茶幾上一張“參考消息”看，看了會，覺得不好看，就放下了；又拿起“人民日報”看，看了會，也放下；直到看“石谷日報”，她才完整地看了幾則新聞報道。第三天，馮瑩把所有報紙翻看完后，走到書架旁，想找本書看?？墒牵褧苌系臅?，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看了個遍，沒找到一本適合她看的書。書架上盡是《資本論》《共產(chǎn)黨宣言》《洪秀全演義》《太平天國興亡史》等。這些書，她那裏看得懂。沒有書看，她開始寫日記，可寫了幾天，就不想寫了。她覺得每天的生活都是打飯、提開水、掃地、洗衣服，天天重覆記這些流水賬沒意思。她開始到大院各處閑逛，可一個地方重覆逛多了，也覺枯躁乏味。于是她到蕪蔓壩去轉(zhuǎn)，可蕪蔓壩到處在修房子，路極不好走。她又去老城逛。老城熱鬧雖好玩，但路程又有點(diǎn)遠(yuǎn)，她去了一次，就不去了。之后，她還是在院子裏轉(zhuǎn)。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馮瑩又越來越感到孤獨(dú)。白天還好點(diǎn)，關(guān)鍵是到了晚上，空蕩蕩的房子裏，她只能坐在那盞冒著微微青煙的煤油燈下胡思亂想。有時，她很想去串門，找人聊天。可是，每次走到門口，又退回來。她不知去哪家，找誰聊天。她和這棟房子的一些鄰居，雖已熟悉，但人家都是雙職工，白天晚上都要忙，那有工夫跟她扯閑白。

馮瑩就這樣每天過著天亮等天黑，天黑盼天亮的日子。

有一天，馮瑩來到專署大門對面的小賣部，她不是來買東西，而是隨便逛逛。她圍著柜臺看了一圈，正要離去，忽見門外匆匆走進(jìn)一個眉頭緊鎖的男人。他一走近柜臺，就焦急的遞給售貨員兩張鈔票，口裏嚷著：“快給我拿包煙，美滿牌的?！?

售貨員趕忙打開面前的柜門，取出一包煙遞他。這人一接過煙，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取出一支，點(diǎn)燃抽起來。他瞇著眼睛吸了兩口煙后，皺著的眉頭松開了，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很享受的表情。馮瑩望著這人，忽然對抽煙感起興趣。待那人走后，她也買了一盒美滿牌香煙。

馮瑩回來，打開香煙盒，拿出一支煙，點(diǎn)燃吸起來，可是，她只吸兩口，就嗆得“喀喀喀”地咳嗽起來，她不敢抽了，就把煙掐熄扔進(jìn)門邊的撮瓢裏。過了兩天，她忍不住又抽起煙來，這次抽煙，她感到頭暈，想吐，渾身不舒服，走路輕飄飄的，但同時她也感受到，吸煙后心情比較放松。這以后，馮瑩便開始天天吸煙。

有天上午，馮瑩無事找事做，把晾在洗臉架和門邊鐵絲上的毛巾，一條條收入臉盆，然后端著盆，從大院北后門下去，來到一條小河邊。河裏沒有人，馮瑩徑直走到一塊寬敞的紅砂巖上。她蹲下來，拿起一條毛巾，在水裏浸了下，就鋪在巖石上擦肥皂、揉搓，再舉起棒槌，“梆梆梆”地捶打毛巾，捶了一陣，又拎起毛巾在水裏來回滌蕩，接著繼續(xù)揉搓、捶打。這樣反覆三次后，毛巾就洗得干干凈凈了。

她把所有毛巾洗完后，不想馬上回去，就一屁股坐在巖石上，觀看眼前的風(fēng)景。這時，她看到河對邊淺水中，有幾只白鷺，在低頭飲水覓食。過了一會，這些白鷺又一起飛走了。馮瑩望著這些白鷺，不禁羨慕起鳥來，覺得鳥兒們無論飛到哪裏，都是成群結(jié)伴；而自己不管走到哪裏，都是孑然一身。她目送白鷺飛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了，才收回眼光，望著水輕嘆了一口氣。過了會，她將鞋子脫了，赤著腳在淺水裏走來走去，走去走來。走了會，見水裏有只小螃蟹，就俯身將螃蟹抓起來，放到沙灘上，然后蹲在那裏，看螃蟹走路?？戳藭?，就任螃蟹橫著走到什么地方去，自己則坐在沙灘上，抱著雙膝，凝望著河裏流動的水。她望著望著，不由得想起家鄉(xiāng)的那條小河，想起兒時在河裏玩耍的情景……

當(dāng)她再次仰頭望天空，見太陽已升到頭頂，知時間不早了，忙穿上鞋，端起盆子，提著棒捶，向家裏走去。

回來，見門開著，知趙彬回來了。趙彬自去水庫，就沒回來過。馮瑩覺得這么長時間，趙彬即不給她寫信，也不托人給她捎句什么話，像把她遺忘了樣。心裏就特別有氣。這時她想，他不關(guān)心我，我也不把他當(dāng)回事，進(jìn)屋后，他如喊我，我不做聲，像不認(rèn)識他一樣；他如問我么子，我就嗯兩聲。馮瑩這樣想著，走進(jìn)了屋?？墒勤w彬沒在，她估計他在裏間，但她不朝裏間看，而只管在外間慢吞吞地晾毛巾。不過，她也沒聽到趙彬跟她打招呼，趙彬不像以往，一回來，就喊她，這讓她心裏多少有點(diǎn)奇怪。晾完毛巾，她提著抹布朝裏間走去。進(jìn)來，見趙彬肅著臉，坐在桌旁高藤椅上，正盯望著她。她瞟他一眼，走到桌子旁，把抹布伸向桌子，剛要抹時，趙彬卻突然指著桌子上那盒煙，問她：“這煙是誰的？”

她望了下那煙，不搭話，只顧左一下，右一下地抺著桌子。

趙彬是接通知，回來開會的。他到家，見馮瑩不在，就把裝臟衣服的網(wǎng)袋放椅子上，轉(zhuǎn)身正欲去走廊看馮瑩在哪裏，卻一眼瞧見桌上有包香煙，那一瞬間，他被驚得目瞪口呆。他連忙拿起那盒煙，見盒上印著“美滿牌香煙”五個字；再看裏面，盒內(nèi)還剩五支煙。趙彬想著，難道家裏來了抽煙的？馮瑩沒結(jié)交什么人啊，誰會來家裏？又想，一般抽煙的人，輕易不會把煙遺落別處，即便丟失，再抽煙時，想起來，會馬上轉(zhuǎn)來取。趙彬把煙翻來覆去地看，最后，他根據(jù)這包煙，能堂而皇之地擺在桌子上，極有可能是馮瑩在抽煙。這樣一想，趙彬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水都顧不上喝，忙開門出去，到大院各處尋找馮瑩；找了半天沒找到，又心急火燎地回來，坐在椅子上等馮瑩?，F(xiàn)在好不容易把她盼回來，她卻對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趙彬心裏的火一下子躥上來，沖馮瑩大聲說道：“問你話！”

馮瑩把抹布朝桌子上一擲，望都不望趙彬，仰著頭向外走去。趙彬霍地站起來，一把拉住她：“你怎么可以抽煙？”

馮瑩甩開他的手，把脖子一犟：“抽了怎么樣？”

趙彬氣得渾身發(fā)抖，用手指著馮瑩，提高聲音說道：“你怎么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