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叔結(jié)婚

小叔每年春節(jié)都回從單位回來，這也是我們幾個 孩子特別盼望的事情。

小叔的兩個提包，其中一個必定裝滿了好吃的，什么瓜子花生糖臘肉還有酒。小叔的大提包就像一個百寶箱，想要的總是能在裏面變出來。

弟弟濤兒出生的時候是夏天，父親寄信給小叔，說母親生了男孩。小叔硬是托人從磨礦帶來一大提包嬰兒吃的奶粉和我們吃的糖果，裏面竟然還有小孩子的衣服，尤其特殊的是一頂瓜皮帽，是給弟弟的。可惜的弟弟太小，還戴不了。

春節(jié)回來的小叔習(xí)慣性的會把弟弟舉得高高的，之后坐下抱在懷裏，給弟弟又是吃糖又是吃瓜子，我呢，也像個橡皮泥坐在小叔的另一條腿上，張著嘴要吃的。

1974 年的春節(jié)，小叔悄悄給母親說：“嫂子，給我介紹個對象吧，找個想你這樣的女孩子。”

母親給父親說：“春旭長大了，想成家了，21 歲也不小了。找一個女孩子，談個一年半載的，差不多 22 歲就可以結(jié)婚了。”

父親說：“再等等吧，他還是個娃娃 呢，不成熟，啥都不知道。”

母親說：“你和我結(jié)婚的時候不也就 22 歲嗎，我看春旭挺懂事的，嘴巴又會說，長得高高大大的，一笑兩酒窩，找個對象不是難事。干嘛要我給介紹呢？”

父親冷笑了一下，說：“這小子，和我比呢，想找個像你這樣的媳婦。也在不知道你這樣的有啥好的，肩不能挑，背不能磨，在我們農(nóng)村老家，你這樣的壓根沒人愿意娶。”

母親生氣了：“到現(xiàn)在還說這樣的話，我怎么不好了，現(xiàn)在在單位上上班，需要五大三粗的女人嗎？那是在農(nóng)村，我們是在單位，你太看不起人了，你應(yīng)該滾回農(nóng)村去種地，找個壯勞力整天給你地裏干農(nóng)活才對。”

父親一看母親真的生氣了，趕緊把弟弟從母親懷裏接過來：“誰說我要回農(nóng)村，我才不回去呢，我是拼了命跑出來的，又是拼了命娶的你，怎么可能再回去，再怎么說，你給我生了三個這么可愛漂亮的孩子，都是勞苦功高的女人。”

“你還拼了命娶我？我是宋師傅給包辦的婚姻，不是你自愿的，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是看在三個孩子的面上跟你過日子的。還別說，你還真不如春旭。”

“我哪不如他，我比他強(qiáng)的太多，沒有我，他和春芬能出來嗎？”父親特別得意自己接出了小叔和小姑，而且都把他們的戶口遷了出來，他們從農(nóng)村人變成了城市人。

盡管父親說小叔年齡太小，沒放在心上，母親卻真的操起了心。

小叔在摩托沙拉礦上人緣特別好，工作兩年后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運料換到檢修上，他的師傅和宋師傅還是好朋友。喜歡小叔的有個上海女知青，可小叔知道這些知青早晚要回上海的。

母親看上了田家的大姑娘，目前在伊犁鞏留縣下鄉(xiāng)。田家這個大姑娘叫彩玉，圓臉大眼，微胖，溫和能干。田家夫婦也是老實本分，對母親前來提親，竟然一口答應(yīng)。彩玉父親說：“春生兩口子是好人，小米能把小叔子小姑子都接出來，說明這個人是非常善良的，以后這個長嫂對彩玉一定錯不了。”

未來的小嬸當(dāng)時正好在家探親，聽了這門親事，立刻不同意了，流著眼淚反抗：“那么小的個子，還是個小胖子，誰要嫁給他。”

小嬸對小叔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小叔在母親家裏玩耍的樣子。她可不知道小叔現(xiàn)在一米七五，和父親一樣高了。

小嬸母親說：“傻丫頭，人家還不能長高呀，那時候十五六歲的小孩子，現(xiàn)在個子好高了，和他哥哥一樣高，長得和他哥哥一樣。”

為了證明小叔已經(jīng)長高，小叔專門請假從礦山回來，和彩玉小嬸見面，然后帶著小嬸返回鞏留縣農(nóng)場。

小叔此次回來，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父親，他從礦上調(diào)到巴倫臺鎮(zhèn)上鋼鐵廠了。

彩玉嬸嬸自從帶著小叔去了一趟農(nóng)場之后，就名花有主了。這也是聰明的小叔為什么執(zhí)意送小嬸回農(nóng)場的原因。

國慶節(jié)，小叔和小嬸結(jié)婚了。那時候農(nóng)場有個規(guī)定，結(jié)婚的知青，如果配偶的單位同意接收，農(nóng)場放人。小叔托關(guān)系找人，把小嬸從農(nóng)場調(diào)到了巴倫臺鋼鐵廠。

這場婚禮，我有記憶。提前一周，我就被送去了小叔那裏，小叔把我安排在他的師傅家裏，他家的大小子整天背著我跑來跑去，每天都去小叔的新房看幾趟。

父親在家裏請木工打了小飯桌和兩個木箱子，找拉焦炭的車給幫忙帶了過去。黑乎乎的墻粉刷成白色，所有的家具都刷成大紅色，整個屋子裏喜氣洋洋的。屋頂還拉了頂棚，時髦的小叔專門買的白紙裱糊在頂棚上，那時候能把報紙糊上去就算是講究的人家了。我家小叔還在很的走在時代的最前端了。

結(jié)婚那天，來了太多的人，小小的我差點被踩到，還是小叔師傅的大小子一把舉起我坐在他的肩膀上，才看到帶著紅花的小嬸和小叔。小嬸臉羞得的通紅，都不敢抬起來。小叔高興的一直露著兩個深深的酒窩，嘴都合不攏。

婚禮上，沒有飯菜，只有糖、瓜子、花生和茶水。但不知道怎么到最后開始喝酒，小叔喝多了，喝的開始哭，邊哭邊說：“是我哥哥嫂子給我的好生活，我要感謝我的嫂子，長嫂如母，嫂子就是我的母親，從小帶我，不嫌棄我這個沒有上過一天學(xué)的野小子，把我?guī)Т罅耍謳颐妹茫@樣的嫂子，是我一輩子都尊敬都感謝的人。我今天的媳婦也是嫂子幫忙找的，看看，嫂子的眼光，大家看看，我的媳婦漂不漂亮。”

性格柔順的小嬸勸小叔別喝酒了，小叔不聽，后來被悄悄換成涼開水。小叔也不知道，接著又喝了幾杯，之后醉的倒在了婚床上。

按老迷信的說法，新婚之夜新郎官如果哭，不是好兆頭。母親知道這件事后，心裏咯噔了一下，她特別信這些老迷信。母親趕緊讓父親給小叔寫信，讓立刻殺一只公雞，把公雞血灑在房子裏的四個角落。父親則不以為然的回答：“啥年代了，還信這個，就你老迷信多。要寫你寫，我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