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

對于行動派而言，一旦有明確的目標，就會毫不怠慢地實行——伊奈茨現在決定完善整合咒的第二個功能、即讀取人的意念，與物的記憶不同，為了不被對方察覺、它只會捕捉到一瞬間最真實的想法、而不像“攝神取念”可以獲得大段冗長的回憶或情感。

還剩兩個月就會離開霍格沃茨的瓦倫娜一刻也不想耽擱，她希望直至最后自己都是和朋友度過，盡管伊奈茨沒有提及一點那天究竟目睹一段什么樣的記憶。

她始終將對方當成最親密的朋友。

在德姆斯特朗，她從未擁有真正的朋友，也許是因為大家默認她的惜字如金是性情孤僻，也許是因為他們看出她是無家族背景的孤兒。

不論如何，伊奈茨是第一個誠心對待她的人。

甚至有時候她會想就算伊奈茨沒那么真誠，她也會像飛蛾撲火般維護這友情，其中的原因她說不清楚，大概正如那群盲目的支持者們所言——光是用看的，就能被那意氣風發的少年氣質所感染，似乎生活是這么美好、連一絲苦惱都不值得惦念。

即使如今伊奈茨身上的熱情與朝氣已經沈淀了下去，沈穩的氣息卻把她籠罩更為吸引人，她的頭發留長了一些，耳后稍稍鬈曲的發絲錯落有致，增添了幾分典雅尊貴與雌雄難辨的美感；五官輪廓越來越深，更凸顯明艷。

可惜她本人是如此厭惡這張臉、一張會令她想起她那該死父親的臉。

盛夏，離啟程返校僅剩兩周時，瓦倫娜還開發了整合咒的第三個功能：速記，對海量知識等思維的整理、儲存大有用處。

這個魔咒若一經註冊問世，想必是能夠載入史冊的程度。

但是伊奈茨并不希望它被廣泛使用，她僅存的一點良心讓她想將這個魔法的使用權局限于發明者，為此瓦倫娜承諾自己絕不透露出去、只會獨自使用。

“……謝謝你愿意為我這么做。” 她平靜的語氣裏帶著難以覺察的傷感，“我不會忘記你在的這一年。”

“我也一樣。” 瓦倫娜努力不讓淚意涌上眼睛，“我們是永遠的朋友，你要記得回信。”

“給我寫信，瓦倫娜。” 伊奈茨擁抱著她。

正式的、最終的告別。

大船沈入水裏，她的情感也跟著沈入了心底。

四年級這一年竟是一個毫不留情的命運分隔符，把她的人生徹底切割開來了。

回程的路上全程沈寂，有那么一刻湯姆耳邊回響著某個高調聲色的幻覺，不足一秒就被他掐滅。

這個暑假弗利家多了一個上鎖的房間。伊奈茨終日躲在裏面不出門，變得和湯姆差不多的生活作風。

瓦倫娜的確時不時寄來信件，講的大抵是輕松而無趣的日常瑣事，而伊奈茨每次回信，都是請教對方大量魔法理論的問題，有不少是高危的黑魔法。

由于德姆斯特朗對學習黑魔法不太限制，即便實際上不感興趣、耳濡目染之下瓦倫娜被動地了解到很多，加上不好拒絕朋友的求助，因此每一回覆信、基本均為全盤托出。

日覆一日，伊奈茨面對越來越覆雜的進階攻擊型魔法理論、著迷不已。

偶爾她下樓吃晚餐的時候，湯姆也在場，報紙天天刊登格林德沃和“聯盟”的形勢，她權當閑聊、不經意地問他：

“……你覺得如何……他們最后會不會成功。”

他抬眼輕飄飄地看了看她，淡淡道：

“這很難說。”

“哦？” 她驚訝地挑挑眉毛，“我以為目前這狀況算如日中天。”

“他的勢力太分散，不夠集中。” 湯姆簡潔地評價，“且手法過于溫和。”

“溫和——” 她沒有掩飾震驚的神情，“他這樣做叫溫和？”

“想法多面一點，伊奈茨。” 湯姆的目光透露一絲嚴厲，“他幾乎把重點的時間放在周旋于政治游戲，暴力行動也是有序且適可而止，這是很委婉的手段。”

“那你認為怎么做才更好？” 她皺著眉頭反問。

“……該自由放任給手下仆人做的、要放手。” 他註視著她，眼裏多了一份極淡的笑意，“親力親為很好，不過有些事，你的棋子一旦到位，你只需要坐著觀賞即可。”

這聽著很是高深，她并不確定自己是否聽懂，她唯一確定的是、他從未想過要投靠“聯盟”，而是自己去創造那夢想中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要盡可能利用所有存在價值的人或事。” 她說。

“不錯。”

“在霍格沃茨這幾年，你在人脈上成功大半了吧。” 她這時理解了他終日忙碌于社交的意圖。

“遠不夠。” 他的聲音冷了些，盯著她嚴肅道：“偉大事跡必然花費多個年頭，耐心很重要。”

“有什么是我可以協助的？” 她知道比起“幫助”這個詞，他會更喜歡具有等級成分的“協助”二字。

“你首先要做的是改善你的成績。” 這下他的神情變為傲慢，“不止是下學年的o.w.l.，還有n.e.w.t，只有成績優異者才有更多機會。”

“如果你的要求是像你全科門門優秀，我想我不具備這個能力。” 她冷靜地接話，“有幾個科目根本不值得我花時間記住那些枯燥無用的信息。”

“強者才有資格拒絕和挑剔，伊奈茨，而你現在還沒有那樣的資格。” 湯姆嘲諷地笑了笑，“我倒可以幫你——”

“幫我補習嗎。” 她猶豫一會兒，雖然她不覺得自己的成績差到這個地步，但選擇從善如流：“好吧。”

“……我這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救你上岸。” 他大為不滿她的反應，“沒有人值得我做出這寶貴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