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程子安家，程教授不在。
程子安在鞋柜找出一雙新的拖鞋給葉綺換上，和程子安的一樣，米黃色的，葉綺穿著稍稍有些大，鞋柜上還有兩雙拖鞋，一樣的款式，藍色的。
程子安把手上的桂花糕放到餐桌上，領著葉綺進了書房。
書房很大，書桌，書架和一應其他擺放的家具都是木制的，黑褐色的十分厚重的感覺。桌子側對著窗子放著，桌子后面的書架上幾乎放滿了書，桌子前面有個置物架，上面擺了各種各樣的賞玩的物件。
葉綺只隨意看了一圈，就把注意力放到那滿書架的書上，各類的書都有，但可以看得出，常有人看的是中間那幾排的數學類的書籍，書放得凌亂些，也能看出被經常翻閱的痕跡。
葉綺目光一排排地看過去，在從上往下數第三排看到了自己要找的書。葉綺走到書架底下，努力伸手夠了夠，只堪堪碰到書的下緣，可很難把書抽出來。程子安走到葉綺身旁，側靠著書架，用手指點點葉綺碰到的那本書，面向著葉綺低頭詢問道，“這個，阿加莎的東方快車謀殺案？”
程子安站的有些近，抬起的衣袖蹭在葉綺的臉上，癢癢的，葉綺微微往旁邊退開一些，回道，“恩，還有旁邊的幾本，我都想看。”
程子安把葉綺要的幾本書抽出來抱在懷里，“你再看看，還有哪些？”
“恩，”葉綺用手指點著書脊一本本的看過去，在一處停下來，“唔，東野圭吾，我看過他的幾本書，大家都說他的作品對各式各樣的愛的描寫太深刻，不過我還是覺得太沉重了些。”
“是啊，”程子安也把手指放到那本書上，“為愛犯罪，終歸不能給人一個大快人心的結局。”
“欸，有些傷感呢，”葉綺用盡量輕快的語氣說，“文學作品嘛，總要構造一些極端的環境和經歷來展開故事，讓我們更深刻地領會作者想要傳達的東西。對吧？”
程子安看著葉綺笑道，“是啊，聽著像語文閱讀題的標準答案，看來你又進步了。”
嚴肅沉悶的氛圍一瞬間蕩然無存，葉綺笑著繼續說，“不過我啊，如果喜歡上一個人，而那個人也恰好喜歡我，那不管什么為了他好，或是為了我好，都不會成為分開的理由。我會好好的保護自己，好好的保護他，兩個人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程子安沒說話。
葉綺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在心里想，果真是個寫言情小說的，真會給自己加戲？”
程子安搖頭，語氣莫名的溫柔，“我在想，那個人真的很幸運。”
程子安看著葉綺的眼神太過溫柔，葉綺甚至覺得自己能感受到混雜其中的，寵溺。寵溺，葉綺心里咯噔一下，不清楚此時自己真正的感受到底是什么，但行動已經先于大腦，她錯開視線，把程子安懷里的書接過自己抱著，佯裝無事地說，“就這幾本吧，我拿回家嘍。”
程子安察覺到葉綺突然避開的視線和一瞬間的不自在，心臟像是被針輕輕刺了一下，疼痛的感覺算不上劇烈，但冰冷的感覺卻忽的一下子蔓延到全身。程子安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千百種念頭裝作什么也沒發生，開著玩笑掩飾過去……可心底真正的聲音突破恐懼、疑慮，不顧一切的想要沖出來，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想說的，是“我喜歡你”。
“葉綺，”程子安雙手仍是抱書的樣子，斜靠在書架上的身子站直，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晰而堅定，“我也一樣，喜歡你很久了。”
房間里沒有燈，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照進來，只給程子安勾勒出一個模糊的暖黃色的身影，葉綺朝外走的動作頓住，可遲遲的沒有轉過身來。
難以忍受的安靜彌漫在空氣中，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久到下一秒程子安就想要繳械投降，告訴葉綺剛才只是自己開的一個玩笑，然后，他想得到，兩人會保持距離，日漸疏遠，到明年六月再無同桌的身份牽絆，各自離開。程子安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結果，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后悔的感覺。他不想讓葉綺感到為難，為自己的喜歡感到為難。程子安強迫自己扯開嘴角，給葉綺一個笑容，“我……剛才……”
“我也不知道。”葉綺和程子安的聲音同時響起。
在聽到葉綺聲音的一瞬間，程子安不知道如何確切的形容自己的感覺，他只能想到一個最俗氣不過的比喻，他像是溺水之人，將要沉入水底之時攀上一根浮木，勉強吸進一口氣，暫得生機。
“我在自己寫文的時候就想過，到底怎樣，才算是喜歡上了一個人。參考答案有很多，但我想，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是他在我面前，我會想要牽他的手，想要給他擁抱。”葉綺說到這里停下，朝程子安走近了一步，“我現在對你，還沒有這種感覺。”
程子安一直努力抑制著自己的心跳，聽著葉綺的話，等著她給他下最后的審判。而現在，他知道了，那根浮木救不了他，他注定要沉到水底。
可葉綺卻突然牽起他的一只手，只用手指勾著手指，看著他，“可好像，也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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