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敞如遭雷擊,一把推開媽媽,死死地盯著她。
媽媽瘦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地看著他,沉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三角形的內角和不一定等于一百八十度……”
陳敞的眼淚頓時決堤,他一把抓過水杯,快步走到窗邊,將半杯茶水潑出窗去。
而他走到窗邊時,先前瓦藍色的天空已變得無比晦暗,太陽似乎被蒙上了一層灰。
一只灰毛短尾鴿子懸停在半空,樓下已排成長隊做核酸的隊伍仿佛宕機的貪吃蛇。
能動的只有陳敞,陳母,還有那半杯茶水。
茶水在空中懸浮,一滴滴鋪開,瞬間聚成一個巨大的水幕,封死在窗口。
下一瞬,一條拇指粗細的綠油油藤蔓,從水幕中漲出,遙遙朝陳母探去。
陳母依舊平靜訴說,“……伱有沒想過雙縫干涉實驗并不存在疊加態……”
陳敞趕在綠藤之前,緊緊抱住母親。
綠藤仿佛活物,硬生生從兩人之間擠出縫隙,只拴住陳母。
陳敞從懷里抽出一條尼龍繩,死死將母親和自己連腰捆綁一起,任由綠藤將自己和母親,一起拖向水幕。
陳母還在訴說,“……你有沒有想過薛定諤的貓會真實不虛的存在……”
陳母的脊背接觸到水幕,纏在她腰間的尼龍繩,立時化作粉末,漂浮在空中。
陳母緩緩被拖進水幕,陳敞卻像是被過濾網擋住的雜質,被攔在水幕外。
陳敞嘶吼,怒罵,目送母親一點點被拖入其中。
就像在沙湖邊拖走爺爺,在浴缸邊拖走奶奶,在北疆校園人工湖邊拖走父親。
他沒有恐懼,只有深深地……絕望。
眼見陳母唯一露在水幕外的鼻梁正在緩緩地沒入,陳敞掏出一把跳刀,彈出刀身,撲哧,刀尖刺進脖子,決絕地來回切割動脈。
血漿噴出,熱氣騰騰。
他軟軟倒在地上,臉上露出輕松的表情。
纏繞一生的噩夢,終于要結束了。
就在他意識即將湮滅之際,水幕一陣漾動,又探出一根綠藤,比先前那根細了太多。
綠藤才探出水幕,凝滯在半空,似在猶豫。
數息后,綠藤終于朝陳敞探去,水幕漾動加劇,懸浮在半空的鴿子竟眨了眨眼睛。
細藤用了足足二十秒,才勉強纏上陳敞左手無名指,緩緩將他拖入水幕。
隨著陳敞被拖入,水幕漾動得仿佛開了鍋。
當陳敞徹底淹沒在水幕中,轟地一下,水幕炸開,化作細碎的茶滴,緩緩飄落。
鴿子飛走,街道上的人聲再度鼎沸,樓下的喇叭又喊了起來,“八樓九樓的,下來做核酸啦,保持一米間距,有序排隊,提前打開健康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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