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唱罷，沈宸又遞給姑娘兩塊錢，嘴里說道：“你唱得很好。”
“不怎么好。”姑娘看了沈宸一眼，垂下眼瞼，按照慣例低聲回答。
沈宸若有所思，還是在打量這姑娘，連席上的人都產(chǎn)生了誤解。
奧爾科特貼近沈宸的耳朵，笑著低聲說道：“喜歡那姑娘？她長得很標(biāo)致，對吧？”
沈宸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是在表示喜歡那姑娘，還是承認(rèn)那姑娘長得很標(biāo)致。
“呆會兒走的時候，你可以把她領(lǐng)回家去。”奧爾科特拍了拍沈宸的肩膀，笑著說道。
“領(lǐng)回家，干什么？”沈宸腦子里還在想著事情，反應(yīng)有些遲鈍，沒聽明白奧爾科特話中的意思。
“唱歌只是她們的技藝之一。”奧爾科特斜睨了他一眼，摸了摸下巴，帶著一種輕賤的意味說道：“她們發(fā)了財，也付出了代價。”
那姑娘猛地抬頭，看了沈宸和奧爾科特一眼，臉上有激憤、羞恥混合的神情。慢慢地，她又垂下頭去，手捏著那兩塊錢，指甲因為用力而擠得發(fā)白。
沈宸皺起眉頭，明白了奧爾科特話中的意思，他為這個姑娘感到惋惜。沉吟了一下，他掐滅了香煙，緩緩說道：“好了，你們走吧！”
姑娘和琴師站起來，微微鞠躬，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但沈宸分明感覺到那姑娘又看了他一眼，嘴唇似乎還動了動，好象有什么話要說。
奧爾科特和德薩對視了一眼，聳了聳肩膀，說道：“要是那姑娘的口音再上海一些，沈巡長大概就會滿意。”
德薩呵呵一笑，說道：“口音？哪里的口音？沈巡長怎么會在意那個？”
奧爾科特想了想，說道：“我聽象是北方口音。沈巡長，你也是北方人吧？”
北方口音？！北方——沈宸突然想起來了，看著奧爾科特笑了笑，說道：“是天津口音。”
說著，他緩緩起身，謹(jǐn)慎、呆板的步履表示他似乎已經(jīng)有了喝醉酒的跡象。
酒已經(jīng)喝得差不多了，沈宸借故同奧爾科特等人告辭，走出了雅間。
琴聲和歌聲還在飯店內(nèi)，卻是在另外的房間。
沈宸在迎客廳坐下，抽著煙，回憶起了本尊的那段往事。
在家鄉(xiāng)闖禍之后，沈曉宸一路逃跑，在保定呆了段時間，又到了天津。
有錢人遍游天下都是家，沒錢人海走天涯無居處！沈曉宸扛大包、打零工，饑一頓、飽一頓，那時候真是艱辛。
到了天津，沒呆幾天，沈曉宸得了場病，倒在了蘇氏醫(yī)館的附近。
如果蘇夢雨發(fā)現(xiàn)了沈曉宸，并叫人把他抬到自家醫(yī)館治病，沈曉宸可能就成了路倒，不會再有這以后的人生。
在醫(yī)館醫(yī)得七七八八時，沈曉宸便離開了，去碼頭扛活兒。不久之后，又跟著船到了上海，遇到了同鄉(xiāng)吳老六，當(dāng)上了一名見習(xí)巡捕。
說起來，蘇夢雨對沈曉宸是有救命之恩的。盡管兩人的關(guān)系連朋友都算不上，根本沒有什么一見鐘情類的狗血情節(jié)。
但沈宸覺得只這救命之恩，便應(yīng)該報答一二。何況，他還記得離開醫(yī)館時，蘇夢雨冒著雪追出來，塞給他兩塊錢。
一個好心的女人，不應(yīng)該淪落到此。即便淪落到此，自己遇上了，也要加以改變。
沈宸抽著煙，思索著，直到蘇夢雨和琴師從另外的房間出來。
隨著蘇夢雨和琴師出來的，還有一個中年人，臉上帶著令人生厭的狎瑣笑容，一邊跟著，一邊說著話。
蘇夢雨看見了坐在那里的沈宸，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隨即又黯然下去。對那中年人的要求，她只是微垂著頭，默然地往前走。
“嘿，你還擺上架子了，以為自己是”中年人有些惱火，擋住了蘇夢雨，話就有些難聽了。
沈宸伸手一彈，煙頭帶著亮點在空中劃過，差點打到中年人的臉上。
中年人嚇了一跳，躲閃開，帶著怒容望向沈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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