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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章（2 / 3）

天盡頭只有月色，羊脂玉所制的印章瑩潤生輝，晏子言的臉色瞬時(shí)變了，伸手就要奪玉印，蘇晉卻先他一步收回手，淡淡道“看樣子卻不是假的。”

晏子言怫然怒道“你是甚么東西，竟敢問責(zé)本官！”只是月色下，蘇晉煢煢孑立，淡漠冷靜的樣子，叫他覺出一絲似曾相識(shí)，“不對(duì)，我像是見過你的，你是——”

金水橋另一頭照來一星光亮，眾朝臣本來湊在一處瞧熱鬧，被這光亮晃了眼，俱作鳥獸散。

二品以上大員因不必等候燈火，沒幾個(gè)早來的，能五更天到正午門的，大約只有都察院新上任的鐵面菩薩了。

任暄心道不好，只盼著菩薩的轎子能隔開全世界，什么動(dòng)靜都聽不見才好。偏偏菩薩就在他跟前落了轎，轎前的掌燈隨侍還和和氣氣地招呼“小侯爺早，少詹事大人早。”

蘇晉聽聲音耳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正是那日在大理寺給她送傘的那個(gè)。不用猜，另一位一露面就叫天下肅靜的便是左都御史柳朝明柳大人了。

柳朝明不言語，連神色也是寂寂然的，一旁的掌燈隨侍又道“老遠(yuǎn)就聽見小侯爺與少詹事大人興致正高，不知是聊甚么，叫小人也來湊湊趣。”

任暄十分謙和“安然哥子說笑了，少詹事不過是瞧著我換了個(gè)面生的隨侍，隨意問了幾句。”言罷還給晏子言使了個(gè)眼色，意思是大事化小。

哪里知晏子言不吃這一套，涼涼道“面生？我看是面熟得很。”他往前兩步，對(duì)面站到蘇晉跟前，“我已記起你是誰了，景元十八年的進(jìn)士，蘇晉蘇時(shí)雨可是？”

昔日與晏子言不過在瓊林宴上有過一面之緣，連話都沒說過，實(shí)沒成想他竟記得自己。

眼下百官俱在，且還有個(gè)察覈官常的左都御史，假扮官員隨侍，這錯(cuò)處說起來也不大，就怕旁人往死里扣帽子，因此是萬萬不能認(rèn)的。

蘇晉只當(dāng)自己是個(gè)長重了樣的，旁若無事地看著晏子言，張口問道“什么蘇時(shí)雨？大人是不是記岔了？”

晏子言冷笑一聲“你大可以不認(rèn)，卻不要以為只我一人記得你！”雙袖一拂，轉(zhuǎn)首走到柳朝明跟前拜下“柳大人，景元十八年恩科，您去杞州辦案，回京后，在詩禮會(huì)上提起當(dāng)?shù)氐慕庠K晉蘇時(shí)雨，說其文章有狀元之才，正乃眼前之人也！”

夤夜只得一星燈火，映在柳朝明眸深處，輕輕一晃，如靜水微瀾。

半晌，他淡淡道“是么？”順手拿過提燈，舉在蘇晉近前照著看了一會(huì)兒。巧言令色，冥頑不靈，跟那日在大理寺風(fēng)雨里見著的樣子一般無二。

柳朝明將提燈遞還安然，轉(zhuǎn)身回轎，冷清清說了句“不認(rèn)得此人。”

任暄沒想到這一茬兒瞞天過海落到柳朝明眼皮子底下竟被一筆帶過，大喜之余又有點(diǎn)劫后余生的僥幸，忙拉著晏子言拜別了御史大人的官轎。

正巧引群臣入宮的掌燈內(nèi)侍來了，晏子言再看蘇晉一眼，“哼”了一聲，甩袖往宮里而去。

任暄扭頭盯著他的背影，等人走遠(yuǎn)了才對(duì)蘇晉道“晏子言這個(gè)人，脾氣雖壞點(diǎn)，但為人還算敢作敢當(dāng)，我看他方才的反應(yīng)，委實(shí)不像去過貢士所，可你手里這枚玉印分明又是真的。”

蘇晉道“是，我也疑心這個(gè)。”

任暄來回走了幾步，說道“這樣，你且先在此處等著，待會(huì)兒為兄送完密帖，抽空子去詹事府打聽打聽，看看晁清失蹤那日，晏子言究竟做甚么去了。”

貢生去煙巷河坊是常事，彼此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何不能與人言？

許元喆道“他不愿說，我便不好追問了。自始至終，連他去的是哪間河坊，究竟見了誰，我都不曾曉得。”

晁清失蹤是四月初九，也就是說，他去了河坊后不幾日，人就失蹤了。

可晏子萋是太傅府千金，若在貢士所留下玉印當(dāng)真是她，又怎會(huì)跟煙花水坊之地扯上干系呢？

蘇晉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明白了。”抬頭看了眼日影，已是辰時(shí)過半，便道“你先回罷。”

許元喆猶疑片刻，從懷里取出一本冊(cè)子，是《御制大誥》。

景元十四年，圣上親頒法令《大誥》，命各戶收藏，若有人觸犯律法，家有《大誥》者可從輕處置。

許元喆赧然道“這一卷原是云笙兄要為先生抄的，可惜他只抄到一半。明日傳臚聽封，元喆有腿疾，勢(shì)必不能留京，這后一半我?guī)驮企闲殖耍菜闩R行前，為他與先生盡些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