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有小兵來報(bào),說找著人了。
朱南羨看柳朝明一眼,微一點(diǎn)頭,便大步流星地朝朱雀巷邁去,然而只堪堪走了幾步便頓住了。
長巷深長,金吾衛(wèi)分列兩側(cè),盡頭處跌跌撞撞走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她的右手邊還懸著一把長刀,隔得遠(yuǎn),看不清是握是提,卻無力地拖著,刀鋒履地,發(fā)出尖銳的刺響。
日暮前的日輝異常濃烈,像淬了金子一般兜頭澆下。
蘇晉的心里卻浮起稠密的云,雷聲轟隆過境,洋洋灑灑下得不是雨,是冰粒子。
金吾衛(wèi)從她手里接過許元喆的一瞬間,她便覺得完了。
到底還是驚動了親軍,驚動了圣上。
三十年前,前朝大亂,各方勢力并起,景元帝兵馬中原,立隨為國,景元為年號;十五年前,肅清黨羽,以謀逆罪、勾結(jié)前朝亂黨之罪,誅殺功臣,將北都舊址付之一炬,牽連北地?cái)?shù)萬人。
而今天下已定,卻因一場科考,揭起北方仕子的舊傷疤。
且不論今年春闈到底有沒有人舞弊,倘若景元帝想收復(fù)天下人心,這回又該殺多少人?
蘇晉一時有些自責(zé),想到張石山柳朝明將重任交到她肩上,自己卻有辱其命,恨自己沒能早作準(zhǔn)備,竟讓孫印德將衙門的衙差都帶走,如果昨晚警醒些就好了,又何至于拼了命挽回仍是功虧一簣?
可是,再給自己百余衙差,又有甚么用呢?
蘇晉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來。
誰能料到一場南北之差的科考案竟能鬧到今日這種地步?她不過一從八品知事,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便是豁出性命,也不過將自己搭進(jìn)去,又能扭轉(zhuǎn)甚么乾坤?
罷了罷了,是她腦子進(jìn)水,才妄圖將社稷禍??冈诩荷?,誰生誰死于她何干?權(quán)當(dāng)自己的良心已讓狗吃了,圖個輕松痛快。
有金吾衛(wèi)上前來攙她,蘇晉擺了擺手,避讓開來。
她徑自走到柳朝明跟前,跌跌撞撞地跪下,張了張口,還沒說話就咳出一口血來。
也不知是身上的傷所致,還是心緒百轉(zhuǎn)逼出來的。
蘇晉抬起袖口,抹了一把嘴角,道“雖盡全力,有負(fù)所托,大人要罰,便罰吧?!?
柳朝明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臉色蒼白,嘴角的血是烏色,大約內(nèi)腑有傷。右手虎口已震裂,想是沒力氣握刀,才將刀柄綁在了手上。
左臂被人劃了一刀,衣袖是裂開的,里頭的衣衫已被血染紅,其余還有多少傷不知道,所幸身上的血不全然是她的,大約還有被她砍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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