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豫嘆了口氣，只得忍氣吞聲又萬般委屈似地低頭認錯：“娘，我錯了，我不該不聽您的話。”
六姨太瞧著自己得了理，家里的大爺又是站在自己身邊的，這才拿著帕子沾了沾臉上的淚水，輕輕哼了兩聲。
大爺看得通透，又瞪了梁豫一眼，又跟六姨太說：“姨娘您也別太難過，小四這回是渾了些，氣著您這個當娘的，但畢竟本性不壞，爹都夸他以后是個有擔當的。”這話雖然是對長輩的語氣，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六姨太聽了這話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帶著臉上微微暈開的妝，卻倒也是梨花帶雨的模樣，抬頭看著大爺，語氣帶著哀求：“大少爺，小豫比不得三爺聰明，也比不過二爺身體強健，更比不過您天資不凡，為家里、外頭做不了多少貢獻，我這當娘的只想他平平安安的活一輩子。”
大爺聽了這話微微皺眉，卻也沒說什么，倒不是因為沒有什么想法，只是懶得再廢口舌，轉身對楚辭說：“媳婦兒，回去吧？”
楚辭仰著小臉，彎著眼睛點了點頭，暗暗地舒了一口氣。
大爺瞇了瞇眼，瞥了那對母子一眼，拉著自家小媳婦兒走了。
梁豫看著大哥走了，心里也跟著著急，跟自己的娘說了聲：“娘，我去找我大哥。”說完也跟著跑了出去。
大爺瞧著梁豫為難糾結的模樣，出奇地竟然沒有教訓他，只是讓他什么都不用想，回了學校好好學習。
大爺雖然不樂意管院子里頭雞毛蒜皮的閑事兒，可還是專門跟六姨太說了一聲：“梁家的媳婦兒都得向我媳婦兒這樣的看齊，雖然這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我媳婦兒這么好的了了，但怎么著也得是個長得差不多又心地善良、眼界開闊、胸懷天下、博學多才的，小四媳婦兒的事兒我自然會留心的，姨娘就不用操心了。”
六姨太心想大爺所在的圈子里都是名門閨秀，能做自己兒子的媳婦兒也算是門當戶對了，可同時也疑惑一一這不都說找媳婦應該找賢良淑德、相夫教子的么，這詞聽著怎么那么不像形容妻子的
六姨太忌憚大爺的威嚴，所以當著他的面不敢說什么，不過倒是趁著大爺去軍部的時候去了他院子里找楚辭了好幾回，幾乎天天梨花帶雨地哭一通，說著不希望梁豫從軍，也不希望他做個戰地記者，如果沒了小四自己也不活了之類的話。
楚辭是個男孩子，心眼兒軟見不得女人哭，可是又知道就算是做娘的也不能干涉小四的人生，左右為難了起來，甚至都不敢再見六姨太了。
梁大爺知道這件事以后，第二天直接二話不說地帶著媳婦兒去軍部了。
三月，日本突然出兵炮轟大沽炮臺，北方的境遇雪上加霜，一時又變了局勢。段新陽的父親被迫下了臺，可是不知道段新陽用了什么手段，依舊留任原職。不過大概是為了避風頭，段新陽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面了，這天竟然突然傳來消息要在總督府幵個舞會。
梁愿拿著總督府送來的邀請函冷哼了一聲，扔到了桌子上，對司徒原說：“備車回家。”
司徒原點頭備車，臨走前忘桌子上瞥了一眼，依稀看到了一句“攜女眷入場”。
都說“一場春雨一場暖”，可燕城三月的天陰雨連綿，灰蒙蒙的顏色籠罩著大街小巷，陰冷潮濕的空氣鉆進人們還沒來得及脫下的祅子里，釘進了骨縫。
梁愿將大衣的領子豎了起來，厚實的呢子擋住了外頭陰冷的空氣，卻擋不住梁司令自己散出來的低氣壓。
司徒原走在梁愿的身后給他撐著傘，一句話也不敢說，這位爺雖然平日里吊兒郎當的，卻也算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狠角色，可即便是平日里想著如何整別人，也很少有這樣的氣場。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一定是心有靈犀的。
楚辭莫名的的右眼皮直跳，心里有些發慌，也沒心思干別的了，蔫蔫地趴在窗邊往外頭看。
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進了院，楚辭的心里這才踏實多了，彎著眼睛提著裙子往門口跑，一頭撞進大爺的懷里撞了個滿懷。
從前大爺不喜歡打傘，覺得只有娘們兒才需要被傘保護，所以每回都得司徒原追在他屁股后頭跟著他打
傘。
如今不同了，如果不打傘媳婦兒會給煮姜湯，還賭氣似的做得特別辣，心特別狠。所以沒有司徒原的時候大爺自己也會想著撐傘。
梁愿一手撐著傘，另一只手摟著撞在他心窩里的人，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憐愛而溫柔，連散到周圍的低氣壓都消失了，笑著說：“今兒這么想我呢？”
大爺又怕楚辭沾上太多自己身上冰冷的水汽，趕緊拉著懷里的人走到屋檐下收了傘，又帶著他進了屋。
大爺脫了身上有些潮的呢子大衣和軍裝外套掛到衣架上：“說吧，今兒怎么了？平時羞澀的不行，今兒怎么主動投懷送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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