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迎難而上

林巍對這場交談一無所知。

他只發(fā)現(xiàn)那之后的秦冬陽看自己的時候眼睛越發(fā)水汪汪的，總是含著一絲憂傷，為此警鈴大作，動不動就詢問，“不開心嗎？”“不高興嗎？”

兩個人都心疼對方，都舍不得扯開了說，林巍尤多一份憂切，生怕秦冬陽的情緒波動是疾病變化的體現(xiàn)，時刻緊張。

“您開心嗎？”秦冬陽也會問。

他的心裏也沒答案——陪伴是否有用？愛情真的能溫暖一個人嗎？沈浩澄與林巍同肩并進(jìn)了十余年，那么耀眼那樣優(yōu)秀，也沒能令林巍丟掉自我苛求和憤世嫉俗，秦冬陽可以嗎？

解救依然是隋萌給的，她聽秦冬陽覆述過水雋影那番話，認(rèn)可說，“深度殘疾終生臥病，心理上有些問題太正常了。難得她能明白，明白就是良好開端?！?

“可我不只要開端，”秦冬陽直白地道，“姐，你幫幫林律?！?

“冬陽！”隋萌坦誠地說，“心理問題和心理疾病的界限雖不清晰，到底還是有區(qū)別的。粗暴地扯開一個健壯男人不愿公之于眾的隱匿也不恰當(dāng)。不考慮目前的干預(yù)手段是否百分百有效，強迫他承認(rèn)自己不對勁，強迫他自我解剖就一定有益嗎？我不認(rèn)為林律那樣的人，愿意向我，或者我的導(dǎo)師敞開心扉，把傷口血淋淋地翻出來給人看。如果是能慢慢自愈的創(chuàng)痛，何妨讓他捂著些呢？姐常懷疑你的敏感也是因為遇到了我，有些問題被咱倆無意識中聯(lián)手放大了。這份懷疑雖然沒有依據(jù)，足夠令人自擾，再遇到類似的事情必須加倍謹(jǐn)慎。水女士的話很對，大多數(shù)人都是帶病生存，冬陽，咱們當(dāng)不知道，可能也是一種遏制呢？”

“會嗎？”秦冬陽不敢信，不敢不信。

“答案在生活中?！彼迕人妓鞯氐?，“科學(xué)沒有盡頭，它出現(xiàn)的意義，在于懂得預(yù)防知道警惕，從而在意，包容，不是過渡醫(yī)療，務(wù)必整治出絕沒問題的人。與生俱來的缺陷，命運給的苦痛，也許都是上帝造人的必備材料呢？它安心要通過這些物質(zhì)來鍛造誰，或者焚燒誰。你愛上的就是一個傷于父母家庭的林律，那就愛下去吧！經(jīng)久的溫柔即便無法治愈沈屙，必然可以緩解他的疼痛，你想要什么樣的林律呢？安然生活，不就行了？”

安然就行了。

秦冬陽想起數(shù)年前的林巍，除了沒跟沈律分手，別的東西都已在了，可他能笑啊，能開心，能不可一世能雄心勃勃，自己愛的不就是那個林巍嗎？

他能安然酣甜地睡在自己身邊就行了??！

因此秦冬陽偷偷地替林巍原諒了水雋影，雖然有點兒沒道理，卻不再覺得她可怕，還如從前一樣請她陪她，沒事兒的時候推著她在客廳和院子裏面轉(zhuǎn)，說些無關(guān)緊要久遠(yuǎn)沒用的閑話。

水雋影的臉上多了幾分神采，開始無意識地期待秦冬陽下班，越發(fā)在意他的飲食偏好，非常珍惜一起吃晚飯的時光。

林北得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這份變化，他覺得很神奇，詢問妻子，“那么喜歡小秦？”

“我和這孩子有緣分?！彼h影點頭，之后又惘然，“可惜什么也給不了他?！?

林北得一生酷烈，不懂溫柔，但他心中深愛著妻子，若非如此，也守不住一個存了幾十年死志的倔強女人。這句悵惘刻在老政委的心頭，終于逮著兒子不在秦冬陽身邊的機會時，他立刻問，“你對我們家有什么要求嗎？”

秦冬陽怔住，“要求？”

“嗯！”林政委異常嚴(yán)肅，“要求。什么都行。我的意思是，什么都可以說，我和你伯母想想辦法，看有沒有可能實現(xiàn)。做一家人，當(dāng)長輩的總得有點兒表示?！?

秦冬陽沒回答上，日思夜忖了好多天，不敢再往林北得身邊湊，試探性地告訴給水雋影，“您和伯父能接納我就是最好的表示，非得問我要求，我就想長長久久地做二位的家人。”

水雋影凝視他一會兒，忽然說，“冬陽，我倒有個要求?！?

“哦？”秦冬陽措手不及，“您說?！?

“林巍很多年沒叫過我媽媽了。這是一個生育過孩子的母親最大的遺憾，你能替他補上這份遺憾嗎？”水雋影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