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莧沈默地在大雪中跋涉。
她沒理金手指系統,反倒側過臉問姜凜:“你……來這裏以后,有沒有過覺得自己三年以前的記憶是假的?”
姜凜的步子緩了緩,反問回去:“為什么會這么想?因為上次那張合照嗎。”
凌莧:“不止,還有一些其他原因?!?
“仔細思考起來,我三年前的記憶雖然乍一想很真實,但似乎有些太巧合了?!?
例如有一對很忙,自小就沒見過幾面的父母,再比如住寄宿高中,自己性子冷不和人交際,因此沒有幾個朋友,接觸過的人連名字都沒什么印象……
這些記憶都太好偽造了。
“那你對照片上的洛沅女士有什么感覺嗎?”姜凜問,“如果你之前的記憶是假的,那按照村民們的說法,你的母親可能是她,并且……”
風雪聲愈發大了,姜凜欲言又止的后半句消散在風中。
但凌莧也想到了這裏,心跳茫然地、快速地跳了兩下。
——并且洛沅女士很有可能已經和照片上的其他人一樣,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的背影一定是僵硬了一瞬,因為姜凜聲音很輕,體貼的轉移了話題:“其實照片背后的那首詩,我在學院的圖書館裏見過?!?
凌莧訝然:“你見過?”
姜凜回憶:“你知道,我在學院的時候天天曠課,也不看什么正經書。”
但他這個人對規則之外的一切都很感興趣,例如……圖書館裏的禁書區。
在經過精細謀劃后,他在某天下午成功潛入禁區,給自己爭取了兩個小時的違規閱讀時間。
很巧的是,那天正好是他被卡斯特上將趕出遠征軍航行課的第二天。
他看到那首詩時,簡直像是如遇知己。
【我們血液中的每一個分子都宣誓,永遠捍衛我們腳下的土地,而不是殘酷又冰冷的未知星空?!?
——聯邦為什么放著腳下的土地不管,偏偏要一心開闊未知的星域呢?
那些所謂的“征服欲”和“野心”,真的比身處在非宜居星系,時常遭受天災侵擾的聯邦公民還要重要嗎?非宜居星系中公民”意外死亡率”比中樞星系高十倍,為什么聯邦置之不理?
他翻到下一頁尋找這首詩的作者,卻只看到了一個被燒掉的窟窿。
聽完他的回憶,凌莧再度陷入沈默。
“那本放在禁書區的書叫什么?”她問。
“《反叛者歌集》?!苯獎C說。
……反叛者。
凌莧猛然回想起來,聯邦正史的課上講過一個類似的名詞。
——“新星歷106年,反對星際殖民,提倡停止遠征計劃,各星系獨立自治的反叛軍正式成立。他們大多出身聯邦正規軍,背信棄義,召集了大規模的謀反分子 ,暗地謀劃推翻現存政府及聯邦制?!?
——“新星歷110年,反叛軍最高指揮官及大批跟從者被捕。由于聯邦剛剛廢除死刑,經全民公投判決后,反叛軍及反叛者聯盟被流放至位于邊緣星系,生存條件惡劣的帕特莫斯星。自此,帕特莫斯星的別稱成為了監獄星球?!?
姜凜聽她大致講了聯邦正史課裏有關反叛軍的部分,抓住了關鍵點:“反叛軍一開始’召集大規模謀反分子‘,說明當時有許多公民肯定他們的政治主張。可為什么才過了四年,全民公投的傾向就變了?”
凌莧搖頭:“課上沒講那么細。”
聯邦正史課一向被稱作’聯邦歌頌課‘,百分之九十九的篇幅都在夸讚聯邦政府的豐功偉績,反叛軍之類的已經遠在考點之外了。
凌莧把這個疑問暫且按在心底。
雪山越往上走氣溫越低,說話時呼出的氣都凝成了白霧,沈甸甸地懸掛在睫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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