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私又現(xiàn)實”◎

黑漆漆的房間裏，李閔努力蜷縮在狹小衣櫥。

四周回響著的若有似無的吸氣聲讓人心慌，拖在地毯上的厚重腳步聲由遠及近，隔著一道細長的縫隙，他瞪大了的眼珠子裏映出鏡面上的隱約的紅光。

李閔正覺得好奇，眼前的柜門突然被人砸開，他全身僵直，完全忘記了閃躲。

隨著一聲重響，他在眼前男人粗糲的帶著酒氣的呵斥聲中，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孱弱女人。

李閔看著女人死氣沈沈的腹部，大腦一片空白，剎那間，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松快。

窗縫裏鉆進來一陣冷風(fēng)，李閔打了個寒戰(zhàn)，回過神才想起自己是在于皖周這裏睡著了。

刺耳的手機鈴聲中，李閔慢吞吞地坐起身，“餵，我是李閔。”

“那種水刊。”男人聽著話筒裏的聲音，騰出一只手揉著太陽穴，笑意不達眼底，“這篇影響因子怎么著也有個2吧。”

“嗯。你要是不怕被懷疑，就投吧。”

于皖周端著一碗面進門，正好看到李閔換了個姿勢繼續(xù)躺著，他懶洋洋地笑著說：“幫忙查個資料的事，怎么能說是我功勞。”

“改天幫我值個班吧。”門口的風(fēng)灌了進來，李閔示意于皖周關(guān)門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收了尾：“那就這樣。別客氣，反正我也閑著沒事。”

看到李閔掛了語音，于皖周拖住一張椅子騎到跟前，“你又幫你同事改sci？這個月第幾次了？給錢沒啊？”

“這么純潔的同事情，談什么錢。”李閔捏了下有些發(fā)酸的脖子，順手又墊了個枕頭，“你要是有需求，我給你打九折，包年。”

于皖周嘖了一聲，見李閔明明累得跟狗似的，還拼命把自己的時間往滿裏塞，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他把碗筷放在茶幾上，還沒等開口，就聽到李閔重新闔上眼說，“面放那，我睡醒了吃。”

于皖周猶豫了幾秒，還是試探著提醒：“前些天叔讓我勸你回老家一趟，我聽說他身體……”

“有空煩我，不如趕緊去追你小女友。”李閔用衣服蓋住臉，語氣淡漠，“少多管閑事。”

“哎？你看到閔爺沒？半天沒人影了。”

正在四處閑逛的許蟬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意識到來人問的是李閔連忙搖搖頭，“你看到馬宿雨沒？”

剛剛還在附近聊天，結(jié)果接了個電話一溜煙就不見了，許蟬看了眼時間，莫名有點擔(dān)心。

“宿雨好像在后廚，剛剛我還看到她和于皖周說話。”

于皖周？于皖周也在這兒？

許蟬有些意外，鎮(zhèn)定下來之后又覺得原本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又有了邏輯。

怪不得馬宿雨非要拉著她來“發(fā)呆”，原來是和于皖周合起伙來誆她。

“對了，你是我們學(xué)妹吧？”男生看許蟬是馬宿雨帶來的，說話也沒個顧忌：“你不知道，要不是宿雨的面子，于大佬哪能請我們擱這兒包場。我剛剛看他們倆正膩歪著，就趕緊閃出來了，學(xué)妹你也別過去打擾他們再續(xù)前緣了哈。”

再續(xù)前緣？許蟬脫口而出，“于皖周還追過宿雨？”

“嘿，你不知道啊。”男人笑得有些蔫兒壞，“宿雨和于大佬啊，早先年還有過婚約。”

他挨著許蟬的肩膀，正說得高興，突然就被旁邊路過的女生戳了一肘子。許蟬掃了一眼，正好看到女生朝男生使眼色，悄悄說了幾句話。

“啊。哈哈，學(xué)妹你自己玩，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男生臉色一變，尷尬地應(yīng)付幾句，話都沒說完就逃也似的跑遠了。

忽然間，原地就只剩下安安靜靜的許蟬，以及周遭仍舊是璀璨熱鬧的場景。

馬宿雨和于皖周從小認識，有過婚約。

前者，許蟬向來就知道，可是后者馬宿雨從來都沒有提及過。

落地窗外紛紛揚揚地飄起了大雪，許蟬返回卡座撈起大衣，剛一出門就看到站在橋頭壓低了聲音打電話的馬宿雨。

空曠的街道裏，只剩下無邊的涼意。

馬宿雨的聲音從剛開始的敷衍，漸漸變得煩躁起來。

不多時，許蟬就聽到她扯著嗓子破口大罵，“你是豬嗎？包下這么大的場子，叫來這么多人，自己連面兒都不敢露？還有！李閔要來你怎么不提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李閔和……”

她“哎呀”一聲，話題戛然而止，“總之，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你不好好珍惜，我以后就不幫你了。我跟你說，你別看許蟬溫聲細語的，那家伙可精著呢，趕在她發(fā)現(xiàn)之前你趕緊出現(xiàn)！你要是還躲在樓上不下來，那就活該被甩，註孤生吧你。”

呼出口的熱氣凝結(jié)成白霧，消散在空氣裏，像是從未誕生。

馬宿雨掛了電話，站原地沈默了一會，她把凍得通紅的手放進兜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宿雨。”

許蟬突然出聲，少有的溫柔裏夾雜著微不可聞的歉意。

馬宿雨嚇了一跳，一轉(zhuǎn)身就看到許蟬不知道什么就站在她的身后。

“你什么時候出來的？”

“剛出來，”許蟬眼眶輕微有些潮濕，微紅的鼻尖輕輕吸了吸，笑道：“你站在這兒干嘛？快進去吧，外面凍死了。”

馬宿雨疑惑地眨了眨眼，隨即也笑了起來，“還不是我媽突然給我打電話，破壞我的脫單大計。”

室內(nèi)正在進行國王游戲，許蟬剛拉著馬宿雨進門就被強制加入其中。

“3號和9號，擁抱十五秒。”

許蟬低頭，就看到自己的號碼正好是數(shù)字“9”。

“啊啊啊啊姐妹，來愛的抱抱。”馬宿雨揚起卡片，羞答答地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