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裴賀行沈默著思考了一會，最后看著周卓然問他：“聽起來，你跟格納的關(guān)系都比何天星親厚一些。”

周卓然聽他提起這個人，他只是睫毛半垂，嘴唇一抿沒有說話，最后他看向裴賀行擔(dān)心他又開始想有的沒的。

“這個人后面我已經(jīng)跟他再不來往了。”

裴賀行微一皺眉，心裏有了一個猜測。他想起那篇系列報道，那么多細(xì)節(jié)的事情，那么多私人的事情，只能是他身邊的人知道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裴賀行轉(zhuǎn)頭看向面色如常的周卓然。

這等同于背叛，等同于在他最脆弱的時候被那個叫格納的插了最狠的一刀。

周卓然笑了一下，緩聲說道：“那時候年紀(jì)太小，鋒芒太露……”說完他自己頓了一下，笑了一聲：“好吧，看來這幾年我這一點沒什么長進(jìn)。”

裴賀行忍不住側(cè)頭過去，用唇輕貼他的唇瓣。鋒芒太露也并不該是他遭受那一切的理由，裴賀行覺得他應(yīng)該多找別人的原因。

“這次大師賽和霍斯的對局有覆盤嗎？找到自己的失敗原因了嗎？”

何天星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公園的那一小片人工湖，秋風(fēng)已經(jīng)起了，菲爾德冷的很快，冬天下雪也很早。他端著一杯熱可可，手指慢慢地摩挲著手腕上的舊紅繩。

“原因？”何天星心不在焉地反問一句，沒什么和他周旋的意思。

“你去找周卓然了？怎么，還沒死心？”

“我怎么死心？”何天星笑了一聲，手指輕輕在玻璃上隔空描繪著那一塊小小的人工湖。

秋葉雕零慢慢落下，被風(fēng)卷起又墜落。

“你的兒子你不了解嗎？前面我等了那么多年都沒死心，現(xiàn)在我會死心？”

何天星輕啄味道醇香甜膩的熱可可，這個東西后調(diào)又在嘴裏發(fā)苦，他一直不明白周卓然為什么那么喜歡，但時間久了，他也喜歡上了。

他看著樓下兩個跑過去的小男孩，回想起了剛見到他的那一年。

“不是一直很嫉妒我嗎？從見到我的第一秒就開始了。”

他的手指一蜷，像是被燙了一下手指。那又怎么樣，嫉妒，喜歡，那些情感沒有一個是假的。他把電話掛掉，沈下臉。

“很多事情我可以當(dāng)作不知道，但我不是傻子。”

菲爾德的冬天很冷，他除了記得他清凌凌的眼睛，還有等在酒吧外的那二十分鐘。

當(dāng)時的他怎么能做到，在原地看著周卓然取代自己？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無傷大雅，也許改變不了什么，但總能讓他認(rèn)清他自己，總不能再用那雙冷靜淡漠的眼睛看過來。

菲爾德孤兒院他并不陌生。

他并不費力就找到了周卓然的柜子，孤兒院裏的柜子沒有上鎖的。畢竟這裏的孩子，沒有所謂私人財產(chǎn)需要保護(hù)。

“天哪，竟然有這樣的事！你放心，我一定會嚴(yán)查這件事，一定找到你的表。”

以他良好的信譽和捐贈者的身份很快就能取得那個女人的信任。

“麻煩了，勞倫太太。雖然我也不敢相信，但也只有這樣的可能了。不過請你給那孩子網(wǎng)開一面，只要能把手表找回來就好。”

周卓然和格納走過活動室，隱約聽見了裏面的談話聲，一抬頭就正對上何天星的那雙眼睛，他只是略一點頭就過去了。

“我絕對不允許，我們這裏有這樣品德低劣的孩子！現(xiàn)在站出來承認(rèn)，自己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還能免于懲罰！”

菲爾德的冬天真的很冷，雪花，寒風(fēng)吹的人冷到骨子裏。何天星跟勞倫太太一起站在廊下，比他們高出一大截，像個審判官往下垂眼看去。

周卓然低垂著眼睫，瘦弱的身體止不住的打顫，雪花偶然有掛在他的睫毛和眉毛上，他長的真的很漂亮，惹人心軟。

何天星看著那個棕頭發(fā)的消化伸手拍拍他身上的雪花，周卓然轉(zhuǎn)頭也幫他拍拍，靦腆地一笑。

何天星一直看著底下的周卓然，他雙手緊握，眉頭緊皺著不斷呵出熱氣。他沒想到僅僅到這一步，他就有種受罰的羞愧感。

“很好！我已經(jīng)派了人去仔仔細(xì)細(xì)的搜了！你大可以繼續(xù)沈默！”

“其他人都回去，donald留下！”

終于到了這一步，只是事態(tài)似乎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預(yù)料。何天星帶回自己的腕表，欠身過去攔住勞倫太太，急聲說：“您答應(yīng)過我不會深究這件事了……”

“孩子，這并不是一件小小的，可以輕拿輕放的壞事，我想必須要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xùn)才好。我們這裏的孩子日后可以富有，可以貧窮，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是一個低劣的罪犯。”

何天星頓時漲紅了臉，活像是被扇了幾巴掌一樣，他立刻想逃離這裏，但莫名地他站在原地，看向了青白著嘴唇的周卓然。

“伸出手來！”

“我沒有偷東西。”周卓然在寒風(fēng)中哆嗦著出聲，淺色的眼睛純稚清澈，是很成熟的冷靜。何天星猛得攥緊手，側(cè)頭過去緊抿著唇瓣。

“伸出手！”

“我不會接受不是我應(yīng)受的懲罰。”

何天星明明站在廊下，風(fēng)雪都吹不到他，溫暖厚實的大衣，羊毛圍巾手套讓他不會沾一點冷，可他的嘴唇止不住的顫著，好像他冷極了。

啪！尺子揚起落下破風(fēng)的聲音，刺的何天星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忍不住想要干嘔。落在皮肉上的聲音，悶響又脆的驚人，周卓然一聲不吭，只是踉蹌了一下。

站在不遠(yuǎn)處的何天星清晰的看到，他的側(cè)臉紅腫起一道印子，嘴角甚至帶了一點鮮紅的血。周卓然仍是勞倫太太怎么說，都不愿意伸出手。

何天星強(qiáng)迫自己，一直看著，看他的手被強(qiáng)硬著拽起來，一下一下的皮肉脆響聲音不用他看著，也一樣在落雪的院子裏如炸雷一般，鉆進(jìn)他的耳朵裏。

這場鬧劇最終止于周卓然暈倒在雪地裏，何天星不知道那一天他是怎么回去的，他沒有一絲報覆的暢快，只感覺到發(fā)寒，臉上火辣辣的疼。

在何鴻宣再次提出，要收養(yǎng)他的時候，何天星嗓子眼裏像是吞了棉花，不上不下，但只是點頭不說話。每每想起周卓然，他就能想到他那雙淺色的眼睛，以及一聲一聲皮肉的脆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