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它對視的那一瞬間。
一堆零碎的畫面涌進腦海。
那枚子彈正中眉心，一瞬間，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只有黑色的死亡幕布帶下的潮濕記憶。
他是要死的。
也許在明天，也許是以后，也許是以前。
所以他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
他從沒否認過，自己原來是個俗人，是個自囿于情情愛愛的俗人。
他扣住她的手腕，奪去她紊亂的呼吸。
我給你一個沒有信仰的人的忠誠。[1]
我送你我親手種下的白色鳶尾，裏面記載著我秘而不宣的，在漫長日暮時分裏的冗長記憶。
我向你娓娓道來我的將來，我的過往我的祖祖輩輩，我的父親，曾死于一場驚心動魄的自爆，時至今日，他的碎片仍在天際游蕩。我的母親，成為第一代時空旅行計劃的犧牲者，意識一直逃逸在宇宙，無從捕捉。
我向你談談我們命運序列的交集，談談你自己，談你的純真和朦朧，談我望見你的那一刻，體內就盛開了一整個春天。
我試圖打動你，試圖讓你愛我，試圖讓你向我一步步走來。
所以。
宋翡，你必須愛我，這件事沒有任何余地。
不然我這望到頭的一生，將根本沒有盼頭可言。
＊
宋翡靠著樹，和在她一旁不知坐了多久的人說起話來。
“施俞初，你最近開心嗎。”
那個少年倚著秋千的欄桿，雙手環臂，陽光傾斜，照到那張精雕玉琢的臉上。
“我很開心。”
“謝謝。”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瞟到她身上，又若無其事地轉回去。
“那……你為什么不回去呢。”
施俞初邁開步，坐在秋千上，動了動腿，秋千緩緩搖動。
“我不知道該去哪。”他聲音和他的眼神一樣古井無波，沒有波瀾。
“你會解夢嗎。”施俞初冷不丁說了句。
宋翡搖搖頭。
他低頭，頭發隨著秋千搖擺，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我從小到大都會做這樣的一個夢。”
“夢見我的牙齒在搖晃，能夠輕而易舉地被拔出。”
“我碰掉一個后，其他的也會跟著掉。”
“就像什么一樣。”
他伸出一只手，從往下墜：“像蘋果落地。”
“最后，就像老人家一樣，我兩排都光禿禿的，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
“你知道我醒后是怎么解讀的嗎。”
“心理的閹割，焦慮，絕望不安，貫穿了我一整個夢境。”
“你要不要聽我的故事。”
宋翡抿起唇，她好像預料到，有什么東西就要破碎了，等掉了一地碎片后，她才意識到，眼前人就是個瓷娃娃，輕聲細語不得，他對被愛這件事惶恐不安，重言重語不得，他脆弱到像是被暴風雨打蔫的花。
宋翡認真開口：“施俞初。”
“我認識你，我們在另一個時空相遇。”
“那個時候的你有很多朋友，有你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事，你有很多很多數不清的愛。”
宋翡眼淚糊住眼眶，她什么都看不清：“你不信我嗎。”
“都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翡哽咽道，這是她發自內心地心疼眼前人：“首先先學會愛自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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