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嘉武帝子嗣興旺，生了二十多個皇子，凌云鶴排第十七，功課與騎射都平平無奇，根本不受待見。
而后宮佳麗三千，靜嬪在生養這個兒子后，氣色容貌大不如從前，一年到頭也見不到皇帝兩三次。倒是賢妃，那個曾經伺候她的賤婢，在一次皇帝來她宮中時有意勾搭，結果當晚就得到皇帝寵幸，從答應一路到嬪位，與她同起同坐。
按理說婢女出生的賢妃不該做到妃位，然而她卻說小時候的玩伴如今在仙門修仙，得知她入宮陪伴真龍天子左右，特地送上能延年益壽的靈丹妙藥做賀禮，而嘉武帝吃了之后果然龍精虎猛，一夜間年輕二十歲，夜馭三女，龍顏大悅，便封了賢妃。
當皇帝的，手握天下，所要無非就是年延益壽長生不老。
靜嬪爹是將軍，還算有些門路，便給凌云鶴安排了一個不起眼的新身份，然后送去最好的修仙門派華清宗，希望他能帶回長生不老藥，也好壓賢妃一頭，然后一路封妃封皇后，光耀門楣。
后宮女子，一生所求無非是后位。
反正凌云鶴不受待見，他不在宮裏，根本沒人註意。兒子是親的，賢妃也放心。
而當凌云鶴寫信回來，說仙尊傾慕于他時，靜嬪就認為大功告成，連忙寫信讓他務必立刻回來。
可凌云鶴哪裏來的長生不老藥。
仙尊的壽命也并非與天同壽。
凌云鶴曾不經意地對凈昀蒼提起過，知道長生不老藥根本不存在。
然而面對親生娘親，他只得把凈昀蒼給他的那些靈丹妙藥，挑挑揀揀拿了一點出來：“娘，你看這裏有沒有需要的。”
靜嬪忙不迭撲過來，不顧簪子甩到地上，黑發亂七八糟地搭在肩頭，凌云鶴小心撿起簪子，替她放在矮塌上。
“怎么都是那個賤婢送過的東西……這些不過是上好的何首烏和靈芝。”靜嬪拿一個隨手丟一個，“怎么都是……啊，為什么就不能有不一樣的，為什么就不能有長生不老藥。”
凈昀蒼出手哪個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就算是靈芝也是天地靈氣滋養的靈芝，賢妃獻上的那些加一起，恐怕都不如靈芝一塊指甲大小的肉貴重。
然而就這樣被不識貨的靜妃踩在腳下。
凌云鶴看著心疼不已。
靜嬪猝不及防地撲過來，雙手抓住他的肩膀，指甲狠狠扣進肉裏：“你能的，對不對？你能從仙尊哪裏討來長生不老藥對不對？我的好兒子，他傾慕你，肯定什么都愿意給你，男人都是這樣，你問他要，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會找給你。”
夜色深處，女人漆黑的瞳孔泛著令人膽寒的光。
凌云鶴趕緊點頭：“是，我會的，娘再等等。”
“好兒子……娘的好兒子……”
凌云鶴在她夢囈一般的嗓音中離開宮殿，原路返回。
然而當他回來時，卻看見一身白衣勝雪的仙尊，正站在庭院中，而他面前跪著只穿白色裏衣的墨尋。
墨尋大病初愈，面容素白，乍看之下，差點和他身上柔軟的白色裏衣融為一體。夜風吹過，他整個人也晃晃悠悠，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昏厥。
凈昀蒼的眉頭在看見凌云鶴的瞬間舒展開來：“回來了？”
凌云鶴小心翼翼走近：“師尊，師兄是犯了什么錯嗎？為什么要跪？”
凈昀蒼的口吻又冷下來：“為師叫他寸步不離地跟著你，護你周全，剛才問他你在哪裏，他卻說不知道，你說該不該跪？”
墨尋垂著頭，看不見他的神色。
凌云鶴把下唇咬的毫無血色，有些為難：“師兄是沒有遵守命令……”
然而凈昀蒼關心的卻不是凌云鶴去哪裏了，反而是墨尋沒有按照他的命令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抬起手，掌心間運著一道靈氣。
對于心間只能容下一人的凈昀蒼而言，墨尋的行為已經不是該罰了，而是該死。
是的，仙尊從來都不是善良之輩，他根本不是善茬，不然哪來的本事和魔尊斗智斗勇那么多年。
凌云鶴卻抓住他的臂膀：“算了吧，師尊，師兄又不是故意的。”
他早就發現，只要一句話，凈昀蒼就無所不從。
凈昀蒼尚且不知道如何愛一個人，又找不到每每讓他請動的規律，就只能用什么都給他、聽他的每一句話，這種笨拙而簡單的辦法。
在凌云鶴期待的目光下，凈昀蒼果然收手：“看在你的面子上。”
凌云鶴道：“謝謝師尊，我就知道師尊最善良。”
凈昀蒼看著墨尋道：“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他一拂衣袖，墨尋如斷了線的風箏，重重摔在墻角，然后艱難地爬起來：“多謝師尊。”
凈昀蒼看向凌云鶴，道：“師尊先走了。”
凌云鶴一點頭。
凈昀蒼融進夜色裏。
凌云鶴慌慌張張跑過去，攙扶著墨尋，帶著哭腔道：“師兄你沒事吧，我下次再也不亂跑了。”
墨尋半靠在他身上才勉強站得住：“是師兄不好，夜裏睡得太沈，不然一定會阻止你出去，怎么能怨你。”
凌云鶴的眼淚終于下來了：“師兄……”
墨尋繼續道：“師兄還要多謝你為師兄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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