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霓虹光影映亮了客廳，陳琛坐在沙發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今天是大年初二，小區樓下響起了幾聲爆竹聲，聲音很遠，還是喚醒了沈浸在思緒裏的人，他轉頭看了窗外一眼，原來已經這么晚了，張存浩什么時候走的？有幾個小時了吧……對了，還有顧辰安呢，好像讓他回房間了，有點意外，竟然這么乖，真的在房間裏幾個小時不出來。

陳琛坐得太久，起身的時候，腳一陣發麻，加上沒有開燈，他踉蹌了一下，回頭看了眼罪魁禍首的茶幾，自嘲一哂，他也不走，干脆站在原地輕輕跺了幾下腳，直到腿上的酸麻感消失了才朝自己房間走去，顧辰安在做什么？太安靜了，不符合他這兩天的表現，難道睡著了？

剛走到房門口，門就從裏面打開了，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被人一把抱住，他楞怔的站著，是顧辰安的懷抱，這個懷抱，熟悉中帶著陌生，同樣溫暖，卻少了從前的蠻橫，反應過來想把人推開，卻聽顧辰安埋在他肩膀上悶悶的聲音傳來：“別動，讓我抱一會，就一會，我什么都不做。”

陳琛怔忪的想掙開，顧辰安卻抱得更緊了，幾個小時，陳琛在客廳裏思慮以后種種，顧辰安同樣在房間裏思索著怎么打破現在這個現象，他知道，陳琛因為他承受太多，從前公司裏的人，陳琛的同學，甚至現在的張存浩，哪怕張存浩是無心的，在他顧辰安眼裏，這就是侮辱，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還不是時候，現在如果坦誠自己失憶是假，只怕會再一次失去陳琛，可他不想讓陳琛再寄人籬下，只有陳琛恢覆戶籍，有了身份，才能自己買房或者租房，才能自由，哪怕他會再一次面臨失去這個人的風險，他也不想讓陳琛再承受這些……

陳琛不知道顧辰安心裏的千頭萬緒，唯一想到的就是顧辰安可能想起了些什么……畢竟醫生也說了，恢覆記憶是不確定時間的，可能幾天，可能幾個月，可能幾年……或者更久，下午跟張存浩的爭執，有可能刺激到顧辰安，所以……想到這，陳琛心裏不禁打了個寒顫，卻不敢再太用力掙扎，害怕刺激了眼前的人，他試探道：“你…想起來了？”

本來就沒打算繼續裝失憶的人立刻順坡下驢，顧辰安沒有把頭抬起來，依舊埋在陳琛的肩膀裏，只悶悶的嗯了一聲。

雖然剛才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身體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陳琛突然覺得呼吸不太順暢，是一顆心落回肚子裏，又提到嗓子眼的感覺，這種感覺挺要命的。顧辰安恢覆正常他就安心了，可恢覆記憶的顧辰安還會不會那么瘋狂？這又讓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來了，心情不可謂不是起起落落，猶如坐過山車一般，就兩字：刺激。

“別怕，琛哥，別害怕我。”感覺到懷裏的人在發抖，顧辰安輕聲安撫，帶著懇求。

陳琛沒有回答，實際上，恐懼占據了上風，他現在除了害怕，大腦一片空白……窗外的燈光將兩人的身影打在過道的墻上，身影拉得長長的，兩道影子纏成了一道，緊緊相擁。

“琛哥……”這一聲帶著滿滿的委屈，他被拋下四年，假裝失憶才能靠近這個人一點點，可這個人卻依舊因為自己的靠近而害怕，他原本計劃著慢慢消除陳琛對自己的抵觸，再找個合適的時機“恢覆記憶”，可他等不了了，他不愿陳琛再承受他帶來的蝴蝶效應。

“你別怕，聽我說，我不會再關著你，你想去哪都可以，就是別不要我，別再丟下我。”顧辰安把頭抬起來，他本就比陳琛高，這一抬頭，帶來了身高上的壓迫，陳琛更是瑟縮了一下，他依舊本能的想躲，“別怕，乖，琛哥，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陳琛依舊被顧辰安禁錮在懷裏，他沒有再試圖掙脫，卻也沒有吭聲，顧辰安就這么抱著他，耐心的等待著，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陳琛才漸漸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訥訥的問：“真的嗎？”聲音虛而抖，顧辰安被這一聲刺得眼淚從眼眶流了下來，他都做了什么？

“真的！”顧辰安用力的點頭答應，好像點輕了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就不高了似的，“你別害怕，我真的什么都不做，以后你讓我滾我就滾，滾得遠遠的，就遠遠的看著你，你讓我來，我就麻溜的來，我保證，閃電都沒有我快！”

陳琛沒有反應，也沒有看他，只是繃著下頜骨，顧辰安知道他還沒有放下戒備，他抬手胡亂的擦了下自己的眼淚，慢慢松開懷裏的人：“琛哥，要不你試著下一個指令，看看我會不會聽話？”說著，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哭中帶笑的表情。

身上的力道消失了，陳琛才覺得能呼吸，他大口的呼出幾口氣，這才緩緩抬頭看著眼前的人，眼中的驚疑在黑暗中看不清晰，他并沒有下所謂的指令，只喃喃道：“恢覆了就好，恢覆了就好……”陳琛訥訥的轉身往客廳走去，他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顧辰安靜靜的跟在他后面，陳琛沒有對他下指令，屬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以陳琛的性子確實做不來這樣的事，他就這樣木然的走到客廳，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在客廳踱步，客廳沒有開燈，窗外滲進的光亮足以看清腳下，顧辰安也不敢貿然開燈，害怕突然的亮光會刺激到陳琛。

客廳陷入一場無言的焦灼。

夜空中綻放的煙花打破了這場寂靜，游樂場的煙花秀又開始了，昨晚上他們也鬧了點動靜，顧辰安生氣的要走，陳琛把人拉了回來……是自己把人拉回來的，陳琛想，他僵硬的轉頭看著外面一朵接著一朵綻放的煙花，又轉回頭看著靜靜跟著自己的顧辰安，如夢初醒般：“要不，你回去吧！”

顧辰安先是一怔，莫然的看著他，陳琛會這樣說是意料之內的，他深吸了口氣，壓制住內心的惶恐，張了張嘴，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他上一刻才說過：陳琛說什么就是什么，他都聽。

“我給你做個飯吧，你晚上還沒有吃，你吃完我就走……我”少頃，顧辰安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只希望陳琛能留他一會。

陳琛搖了搖頭，“我吃不下，你走吧！”

顧辰安還想再說，陳琛卻已經越過他，走到玄關，把門打開，也不說話，他一手搭著門把，站在門口等著，顧辰安把話咽了回去，默默走到門口，“要不，我給你點個外賣吧……”回應他的是身后門嘭的關上的聲音，他知道，他再一次被拒絕了。

今年入春早，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開始下起了蒙蒙細雨，顧辰安緊了緊身上的外套，頭上還纏著紗布，有點冷，卻比不上心裏的冷，他就站在門口，像個門神般杵著，想到陳琛還沒有吃飯，他拿起手機點了份燒鵝飯，那是陳琛以前喜歡吃的，也不知道現在還吃不吃？算了，先點吧。

外賣送到的時候，顧辰安就躲在樓道，他不敢現身，看著陳琛把門打開，把外賣拿了進去，又把門關上，外賣員坐上電梯走了，他才探出身子……就這樣吧，只要陳琛不走，他就能這樣綴著他，一輩子綴著他，誰讓自己愛上他了呢，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