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什么人？】

“我不穿這種衣服！”蒙迪克惱火地推開面前灰色的粗布兜帽長袍，“親愛的，我有理由懷疑你在故意報覆我之前讓你穿女裝的行為，否則怎么會用僧侶的長袍來侮辱我？”

“不要叫我親愛的！” 亞瑟深吸一口氣，耐心解釋，“只有僧侶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罩住頭臉而不受人懷疑?！?

“我為什么要遮住頭臉？”

“這艘船上有些人并不友好。雖然他們表面上聽命于我，但不妨礙順手干掉一個落拓的伯頓國王過過癮?！?

“他們不一定會認(rèn)識我。我出征時都會帶頭盔，他們認(rèn)得的只有我的盔甲和武器，不會記得我的臉。”

“這太危險了?！眮喩獕鹤』饸?，“只要有一個人認(rèn)出陛下就會引起騷動。那時在海上，空間有限，我們想躲起來再變裝都不可能。”

蒙迪克被他逼得沒辦法，一臉嫌棄地套上長袍。他身材高大健壯，肥大的僧侶長袍穿在他身上還是顯得有點(diǎn)小，袍子緊緊繃在身上，下面露出半截粗壯的腿，和一般人心目中的苦修士形象相差甚遠(yuǎn)，好在伯頓人普遍高大，冒出這么一個體壯如牛的苦修士也勉強(qiáng)能解釋得通。

深秋的氣溫已經(jīng)很低，早晚會起海霧，只能趁著白天氣溫高的時候抓緊時間行船，因此穿越伊諾海峽要用三四天。蒙迪克去過兩回康沃爾，都是坐的大船，這回?fù)Q成小船，他才發(fā)現(xiàn)過海是如此痛苦的事情。才頭一天，他就暈船暈到恨不得連苦膽汁都吐出去，吐到第三天，老虎徹底變成病貓，只能蔫蔫地躺在艙房的小床上哼哼，臉色難看得要死。他這個樣子，亞瑟也沒辦法和他說什么正事，只能看緊了別讓他吐在艙房裏，免得大浪打過來，整間艙房都變得臭烘烘的。

好不容易挨到下船，蒙迪克踩在陸地上時腳都是軟的，咕咚一聲栽到跳板前面爬不起來。亞瑟費(fèi)了好大力氣半拖半抱把他弄到一邊，讓開路給其他人先走，等所有人都走光了，亞瑟才把他上半身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掀起他的兜帽，把水袋湊到他嘴邊。

蒙迪克的面色蒼白，嘴唇干裂，眼睛裏布滿血絲，一看就是這幾天受盡折磨的樣子。好在腳踏實(shí)地，那種難受得要死的感覺漸漸消失，勉強(qiáng)咽下幾口水，肚子裏舒服多了。

“能站起來走路嗎？我們需要穿過北部平原到南方的山林中去，路上要走半個多月，得先去城鎮(zhèn)中買點(diǎn)必要的東西?！?

蒙迪克這樣被亞瑟抱著很舒服，本來被海上行程折磨到暴躁的心情也慢慢平覆下去一點(diǎn)，他借著喝水的動作又往亞瑟身上拱了拱，說：“再讓我歇一會就能走了。”

這么一拖，和先走的人之間距離拉得更遠(yuǎn)，到城鎮(zhèn)中采買東西的時候，已經(jīng)見不到幾個同船過來的人，等真正踏上南歸之路時，干脆只有他們兩個同行。見亞瑟對此毫不在意，蒙迪克問：“那些是什么人？看你們好像也并不怎么親密的樣子?！?

“他們是北康沃爾原住民的后代?！眮喩卮?，“康沃爾本來有不少原住民，有些人住在南邊山上，漁獵放牧為生，是南康沃爾人，有些人住在平原，更多的人從事耕作，是北康沃爾人。后來北方大陸，就是你們那塊大陸，過來一批持有精良武器的移民，先占領(lǐng)了北康沃爾，把北康沃爾的原住民趕到了山上，在北康沃爾建立起國家。南北康沃爾人為爭奪生存空間，互相打了幾年，把力量都消耗掉了，移民政權(quán)趁機(jī)把南康沃爾也并進(jìn)版圖。所以，事實(shí)上康沃爾有三類人，除了南北康沃爾人之外，還有移民的后代?！?

蒙迪克不知道康沃爾還有這段歷史，問道：“那怎么區(qū)分？我看不出你們之間外表有什么不同?！?

“移民后代相對容易分辨一些，尤其是貴族，他們多年以來盡量保持內(nèi)部通婚，還擁有大陸人的特點(diǎn)，身材比較高大，眼睛的顏色也比較深，像奧斯汀公主就是典型的移民后代。北康沃爾人有一些留在了平原上，和移民后代混血，他們的樣子也更接近移民。純粹的北康沃爾人和南康沃爾人就比較難分了，都是淺栗色的頭發(fā)，眼睛顏色也都很淺。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血緣，別人從外表看不出來他們是南人還是北人?！?

“你算哪一類人？”蒙迪克心生好奇，“你一半繼承父親的移民血統(tǒng)，另一半繼承母親的，你母親是南人還是北人？”

回到康沃爾的亞瑟明顯心情很好，微笑著問他：“你猜呢？”

“應(yīng)該是南人。”蒙迪克說，“那些北康沃爾人和你關(guān)系不夠密切，我猜就是這個緣故?！?

亞瑟點(diǎn)頭：“是，我母親是被奴隸販子買走的南康沃爾人?！?

“南人和北人之間現(xiàn)在還有矛盾嗎？”

“當(dāng)然。”亞瑟嘆了一口氣，“康沃爾南北原住民加一起，鼎盛時期總?cè)藬?shù)足有七萬多人，移民占領(lǐng)康沃爾時殺死了不少原住民，可還有五萬多人躲在山林中生活。移民一共才兩萬不到，占據(jù)康沃爾將近一半最肥沃的領(lǐng)土，把五萬多原住民擠到另外一半貧瘠的山地勉強(qiáng)生存。原住民在最艱難的時候經(jīng)常要廉價賣掉自己的牲畜和女人，我聽說過有人用一頭鹿換一小把粗鹽，一個年輕健康的女人換兩塊黑面包的事情。這么多人在困苦中掙扎，怎么會沒有矛盾？”

“那他們?yōu)槭裁炊悸犇愕?？?

“也不算完全聽從我的命令?！眮喩f，“這就和我要與你談的條件有關(guān)了。這些年移民一直在向南擴(kuò)張，不斷爭奪南方的生存資源，并且將原住民視為奴隸和賤民肆意壓榨欺凌，原住民已經(jīng)無法忍受。他們希望我這個兼有移民貴族血統(tǒng)和原住民血統(tǒng)的人出面推翻現(xiàn)在的康沃爾政權(quán)，讓這個國家的所有人都可以得到自由與和平，他們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暫時聽從我的命令。但我要是對此毫無作為，他們很快就會另想別的辦法，或者推舉另外一個領(lǐng)袖。我在這兩年想方設(shè)法擴(kuò)充力量，但無論戰(zhàn)馬還是鐵，移民政權(quán)控制得都非常嚴(yán)密，我們從伯頓收購鐵器一點(diǎn)點(diǎn)偷運(yùn)過來重新熔鑄，勉強(qiáng)可以應(yīng)付武器短缺，但戰(zhàn)馬的問題始終無法解決，在平原上作戰(zhàn)，沒有戰(zhàn)馬我毫無勝算。如果我?guī)椭慊氐蕉汲菉Z回王位，你愿意支援我足夠的戰(zhàn)馬和鐵礦石，讓我可以擊敗康沃爾國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