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風郁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險惡，或者心機深沈。至少……這樣光明正大的、卻又不那么刻意的討好，并不讓人討厭。回去的路上，王良默默地想。
而在這同時，已經守著窗口等菜的戚風郁，想的卻是：boss好歹是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豪門公子，中午飯已經很委屈了，晚飯能照顧咱們得多照顧一下。
大約半小時后，戚風郁端著飯菜回到房間。天已經有點黑了，屋子裏開著老舊的日光燈，原來開著的窗簾已經拉上了。王良給他開過門，就立刻返回書桌前，面對筆記本。
這么晚了還要辦公？
唔……真辛苦。豪門精英加班恐怕不會有加班費吧，當然，賺的錢肯定也是天壤之別，也算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戚風郁心裏為王良默哀了一剎那，把帶回來的湯湯水水好幾個飯盒放在沙發旁的椅子上，說一聲“我先去沖涼了！”就拎著換洗衣服殺進了浴室。
一下午的運動，又去食堂搶飯，戚風郁出了不少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浴室的白瓷磚濕漉漉的，顯然，在他使用前已經有人用過了——的念頭一閃而過，隨著花灑灑下的溫水嘩啦啦地流走。皂盒裏裝著一塊已經拆開的一次性小香皂，他隨手拿起來就用，洗掉汗味，再換上睡覺的薄棉背心短褲，從浴室出來，帶出一身清爽的水汽。
香噴噴的，……雖然這香皂味道聞起來有點廉價。
戚風郁偷眼看向一直“在工作”的王良，靈機一動。四月裏，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訓練營外面黑燈瞎火的，說不定還有蚊蟲，反正……不是實在沒辦法，能不躲出去偷摸打游戲就不想去。
趁boss有事要忙，豈不正好能躺床上玩？
既避免了無話可說大眼瞪小眼，還免得在boss審視的目光之下沈迷游戲。
嘿，他可真機智。
到底還是得招呼一下，戚風郁一邊擦頭發，一邊搖搖晃晃走過去，故意大聲問：“王哥，你要不要先吃了晚飯再——”
他人高腿也長，話沒說完幾步就到了王良背后。不僅人到了，頭發上的水珠也到了，滴滴答答灑了一路的同時，有幾點濺到了周圍其他的地方，比方說，筆記本的屏幕上，再比方說，王良的身上。
面對屏幕的人被水珠打攪，不太愉悅地后仰躲閃，并向戚風郁擲以譴責的目光。可隨著他的退讓，筆記本上的畫面，便忠實地呈現在了戚風郁的面前。
“……嗯？”
筆記本屏幕不大，不過，和手機相比，還是要大了不少。在16：9的屏幕上，一大半被熟悉卻又有一點點陌生的游戲界面占據，另外一小半，則強行塞下了丫丫語音頻道的一小部分。
游戲界面熟悉，是因為戚風郁天天上線，從風格到ui到配色早熟的不能再熟了。
而陌生，則是因為，戚風郁已經很久沒有進入過標識著“團戰進行中”的界面。左邊是主畫面，有游戲場景、角色、還混雜著技能特效。
右側一長溜，是人物id加職業圖標，排列的方式非常像二級團隊，數量卻又比二級團隊多了不少。
聊天框裏人頭攢動，但刷屏的頻率不快，能發言的，只有頭頂【n隊隊長】標識的人，發言內容沒有任何閑聊成分，只有簡短明了的戰報。
比起這個界面，丫丫頻道卻要眼熟得多。熟悉的房間號，同樣的名字，同一個房主，管理員給麥模式。
不同的是，房間裏面至少幾十號人。
戚風郁手一頓，一時間摸不準是個什么狀況。從他的靈魂深處，發起了每個人都會面對的人生三連：
我在哪，我是誰，我在干什么？
怔楞著，便眼睜睜看到王良王先生，把手持的手機擱在桌上，又眼睜睜看見隨著手機被擱下，王先生的胳膊肘牽到了耳機線，不知怎么一扯，線便被從接口處拽開了。
剎那間，寂靜的屋子被丫丫頻道裏的嘈雜淹沒，裏面有人嘰嘰喳喳地說：
……
“二隊穩住，三隊集火藥醫！集火藥醫！干掉就是勝利。”
“四隊搞定！”
“六隊搞定！！”
……
四目相對，王良那雙幽黑的眸，微微泛著屏幕畫面的反光。
戚風郁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還有筆記本屏幕的反光。
時間像被無限拉長了，嘈雜的噪音也潮水似的后退遠去。
感受到自己無比緩慢的呼吸，王良的每一個細微的反應，都被詳盡地看在眼裏。戚風郁註意到，王良的喉結微微動了一下，比平時的低音似乎更低了幾個音階，問：“……什么？”
心跳陡然加劇。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腦中漸漸浮現、變得清晰。
戚風郁莫名其妙地緊張，緊張到整個心臟像被揪住了似的，卻下意識試圖掩飾，不想讓王良察覺到他的緊繃。他的食指和拇指揪住褲縫的一小塊布料，攥得指尖發白發麻，總算勉強維持了表面的平靜，說：“我是說……王哥你要不要、先吃了飯再忙……”
……
“w我是不是聽到了團長那裏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
像寧靜的湖面上，砸入一顆石子。
緩速時間同時畫下了句點，所有的嘈雜幡然回歸，剛才那短暫的靜寂，仿佛從沒有存在過。
戚風郁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喔，房主開著自由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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