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柳商枝也是滿面驚詫, 她坐在最外側(cè)，自然最先發(fā)現(xiàn)了外面的異動。

起初只是聽到一些異響，像是鳥雀撲扇翅膀的聲音, 待她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外面黑壓壓一片, 竟是一群燕子成群結(jié)隊地往殿裏飛來。

門口的守衛(wèi)察覺不對，卻是沒有攔住，多只燕子飛進大殿橫沖直撞，引起殿內(nèi)眾人驚呼詫異, 很快就鬧得一團亂。

“這這這, 這是怎么回事, 哪來這么燕子啊？”

“中秋宴燕子報喜，這是吉兆！”

“吉兆？這都秋日裏了, 忽然冒出來這么多燕子, 這…是吉兆？”

下方的大臣與誥命竊竊私語著, 聯(lián)想到近日后宮裏的鬧鬼傳聞, 不由覺得后背發(fā)涼，眼神往上面坐著的祁重連身上瞟。

當(dāng)今皇上怎么上位的眾所周知，莫不是遭了天譴了？

賀云生看著臺下眾人的表情，知道明日這事若是傳出去定要出亂子，立即轉(zhuǎn)向冷著臉的皇帝等待指示。

祁重連緩緩?fù)鲁鰞勺郑骸叭ゲ椤！?

賀云生領(lǐng)命退下，王啟順帶著一眾宮人拿著長竹竿和捕網(wǎng)很是狼狽地驅(qū)趕燕子, 原本歡慶祥和的中秋宴一團混亂。

祁重連抬眸看向那被鳥所驚離席, 同其他嬪妃一起縮在紅柱旁躲避的女人。

她面色有些白，只當(dāng)這會沒人註意她, 皺著眉同身旁的婢女耳語些什么，婢女領(lǐng)了話悄無聲息地退下去。

柳商枝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緊張心虛, 旋即，她像是察覺到前方的目光，一抬眼，跟祁重連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柳商枝趕緊低頭，不受控制地吞了吞口水。

這事跟她沒關(guān)系，殿中的燕子壓根不是她安排的。她原本準(zhǔn)備的是在宴會散后，眾妃嬪回宮路上再讓人鬧一次鬼，讓皇上插手此事，請來欽天監(jiān)問詢。

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是有人想陷害她？祁重連會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計劃很拙劣，甚至祁重連可能已經(jīng)查清是她在背后裝神弄鬼，卻是什么都沒說，像在看小猴表演似的。

可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想看她爭寵，看她折斷脊梁，放下身段尊嚴(yán)去爭個頭破血流，成為心機深沈的小人。

他想看，柳商枝就去做。

可柳商枝沒想去抹黑他皇帝的名聲，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性質(zhì)。一不小心，她全家都得死。

祁重連看著柳商枝那張寫滿心虛的臉，面色晦暗不明。這女人夠笨，做壞事的時候幾乎要把“是我干的”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他看向滿殿被燕子鬧出的狼藉，和堂下那些人時不時望來的畏懼又探究的眼神，握緊了手裏的杯子。

柳商枝，你這么讓我難堪，是為了給他報仇嗎。

不知過了多久，殿中的燕子終于被驅(qū)趕完畢，王啟順氣喘吁吁地站回祁重連身邊，楞是在秋日裏累得滿頭大汗。

賀云生也帶著結(jié)果回來了，在祁重連耳邊小聲道:“是廢太子在宮中的余孽，已經(jīng)抓住了，他們在殿頂動了手腳，燕子也是被訓(xùn)練過的。”

殿頂被人動手腳一事前些日子有人稟報過祁重連，他當(dāng)時以為是那女人要做些什么，就隨她去了，沒想到竟是被旁人鉆了空子。

“那她呢。”祁重連沈聲問道，賀云生會意，他自然也去查了，將柳商枝原本的計劃說了一遍，又道，“剛才柳小主讓原先準(zhǔn)備的人撤走了。”

祁重連垂眸，方才梗在心裏的那團郁氣到底消了些。他放下杯子，又忍不住想她繞了這么大一圈到底是想做什么。

頓了頓，祁重連先將正事吩咐下去:“借此機會將宮裏細查一遍，把該除的人都除了。”

賀云生領(lǐng)命下去，祁重連有些煩躁地捏著眉心，一垂眸，就看到面前原本用來用膳的玉碗裏落著一坨鳥屎。

他當(dāng)即氣得把碗摔了，狠狠瞪了柳商枝一眼。

要不是怕她作不起來故意留空子，哪會出這么大事。

這人現(xiàn)在慫了，躲在紅柱后面只露出半張臉窺探，見他望過去，立馬把頭縮回去，獨剩下一片水藍色袍角。

那是他特地吩咐內(nèi)務(wù)府給她的布料，倒也不為別的，這女人到現(xiàn)在也沒做什么能哄他高興的事，不過是覺得除了她沒人再配得上這布料罷了。

他都還沒好好看看她今日的裝扮，她今日，是不是也能算得上，是為了他而裝扮的。其實她何必這么麻煩呢，他只想看她，像對祁元一般對他罷了…

“皇上，”下方忽有人開口，祁重連回神，說話的是左相，淑妃父親，是他的人，“近日后宮屢屢出現(xiàn)亂象，不如召欽天監(jiān)正使前來問詢一番。”

祁重連沒什么情緒地應(yīng)了，正使是他提拔上去的，不會亂說話。他是不信什么怪力亂神的，不過有時候確實很適合用來引導(dǎo)輿論。

正使很快到了，他身材較為圓潤，走得太快，身上的肉便會跟著一抖一抖。

柳商枝頗為訝異地看著他走進門，用帕子掩了掩唇，她本以為今天要失敗了，沒想到殊途同歸，皇帝還是傳了欽天監(jiān)來。

“臣欽天監(jiān)正使季言參加皇上，皇上萬安。”

“起。”祁重連隨意掀了掀眼皮，沒什么興趣去問，瞥了眼王啟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