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無頭蒼蠅似的認(rèn)錯，顧嶼表情松動了一些，順勢跪在宋槐京腿中間的沙發(fā)上，將手肘撐在宋槐京肩上，臉離得很近，手指輕佻勾著宋槐京下巴跟他對視：“難受，想我怎么哄你？”

顧嶼肯松口，宋槐京終于松了一口氣，哪怕心裏還是萬分不愿意。

他看著顧嶼近在咫尺的唇，低聲：“我特別好哄，你不生氣了就行。”

“就這樣？”顧嶼偏頭看他，宋槐京往前去了半截試探了一下，呼吸相接，顧嶼沒躲，他便猛地再次親上去，按著顧嶼后腦勺，一下一下啃地又重又狠，嘬地顧嶼嘴唇發(fā)麻，他說：“能給我親一下就更好了。”

顧嶼意義不明地哼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

宋槐京強行咽下那口氣，粗聲喘息：“這幾天你都沒理我，明天我就要出差去了，你不生氣了，今晚去約會吧？提前過七夕，好不好？”

顧嶼問：“想去哪兒？”

宋槐京討好地在他脖子裏蹭，像條撒歡的大狗：“明天你沒工作，今晚不回家了，我訂了溫泉酒店的房間，好嗎？”

顧嶼還沒回答，外面忽然傳來說話聲，是安青兩個人收拾完東西要走，史奕說她水杯還在茶水間，要來拿一下，顧嶼避開宋槐京窮追不舍的吻，聲音小了一些要起身，“松手。”

可宋槐京不動，反而變本加厲地親他。期間含糊一句：“我剛鎖門了。”

顧嶼于是想起來他進(jìn)門之后一聲短促的咔噠聲。

嘖了一聲，剩余不悅被吞進(jìn)更深的喘息中。

外面推了門兩下果然沒推開，疑惑了幾聲走了，等宋槐京野夠了，顧嶼舔著發(fā)疼的唇：“在外面能不能收斂一點？”

“對不起。”宋槐京認(rèn)錯是一把好手，可也只有嘴上乖，顧嶼看他說的這么輕易，手卻搭在自己腰上不撒手，便伸手捏住宋槐京的耳垂不輕不重掐了掐：“積極認(rèn)錯，打死不改，是吧？”

“你別……”宋槐京偏頭躲他，顧嶼摸到了宋槐京的耳洞，揉了揉，問他：“最近還幻聽嗎？”

自從開始冷戰(zhàn)晚上的聊天環(huán)節(jié)就省略了，顧嶼本想硬著心腸幾天，可他發(fā)現(xiàn)宋槐京在他跟前好像不怎么失眠，也不需要聽自己說話，好像只要自己在就行，除了這幾天鬧矛盾，晚上會抱著自己不爽一會兒之外，他不理宋槐京自顧自睡了，宋槐京抱著自己蹭一會兒也就睡了。

——就跟自己是一顆立竿見影的安眠藥一樣。

本心來說這樣當(dāng)然好，但顧嶼又覺得這口氣沒出上，有點不快。

“很少。”宋槐京被顧嶼揉著命門，腦子裏好與不好的畫面漸次閃過，最終忍耐著顧嶼不知情的欺負(fù)按著他倒在沙發(fā)裏自己的懷裏，側(cè)枕在顧嶼肩上，順勢吻他脖子，吻得濕漉漉，老實回答：“有你在就很少，只有那天吵架，你背對著我睡的時候，有點不舒服。”

“是在跟我賣慘？”顧嶼輕輕揉他的耳朵，溫?zé)岬闹父孤湓谲浌翘帲瑴厝針O了，宋槐京肚子裏懸起的心慢慢落地，親了一圈親回來，細(xì)密地啄吻著顧嶼喉結(jié)小聲說：“是實話，跟你鬧別扭我就不舒服，咱們再也不要吵架了吧？”

嘖。話說的好聽，不是他先開始的？顧嶼懶得在這會兒跟他計較這點矛盾，問：“去線下，戴不戴耳飾？”

“……戴”隨著顧嶼揉他耳朵的動作，宋槐京呼吸莫名急促，顧嶼才要應(yīng)一聲，借著室內(nèi)微弱的光線，他看到宋槐京下唇一點細(xì)微的凸起。

他瞇了瞇眼，很快想到接吻的時候，偶爾舔到宋槐京的唇，能感覺到一點硬結(jié)，過于細(xì)微，從前總以為是皮膚自然的紋理。

而現(xiàn)在——

顧嶼瞇著眼湊近了，宋槐京忽然屏住呼吸：“你……”

話沒說完，顧嶼伸手掐著他下巴令他抬頭：“宋槐京，這是什么？”

“……一個”喉結(jié)緩慢滑動，宋槐京啞聲呢個：“洞。”

顧嶼眉頭一挑，之前還以為有個耳洞就挺酷了，沒成想，宋槐京還有唇釘?shù)亩础?

“還有嗎？”他打量宋槐京：“看不出來，玩的挺野。”

“……”宋槐京眸光閃爍，略微掙扎了一下，顧嶼就看出來應(yīng)該是還有了。

這下更下訝異，他伸手去摸宋槐京另一邊的耳朵，平整的，顧嶼嗤笑，才打算好好過問一下宋槐京身上還有什么令人側(cè)目的“洞”，還沒出聲，問話就被吞進(jìn)了覬覦他已久的猛獸肚子裏。

宋槐京半是心虛半是難耐堵住顧嶼后半句要問的話，壓著他后仰躺在沙發(fā)上親上來，親地太狠了，顧嶼的嘴唇發(fā)紅發(fā)熱，溫度灼人，湊近耳朵說話的時候呼出的氣息都格外燙人，像熱帶炎熱的夏日，大群動物遷徙去找水草豐美的新家，儲備充足所以不緊不慢地路過耳廓，帶著讓人難以忍受的熱氣慢慢地攀爬。鼓點規(guī)律響起來，最后和心臟同頻共振。

宋槐京身上還有很多洞。

最先有的是左耳，姥姥穿的。

他被接回?fù)P州之后，最開始戒備全世界，外面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他痛苦大半天，姥姥偷偷哭過很多場，為她的女兒，為她的外孫。

宋槐京很小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宋知湘沒精力照顧她的原因，身體有點不好，某一次，郁郁寡歡的宋知湘帶他回娘家省親散心，換了地方的宋槐京水土不服，才到揚州就生病了。

舊時代的大家閨秀本也是上過洋學(xué)堂的唯物主義者，但是上了年紀(jì)又開始信神佛，看小可憐病的厲害，就托人問鄉(xiāng)下神婆，神婆說，這個孩子命不好，得藏起來避災(zāi)，騙過勾命的無常才行。

怎么躲？就是男孩當(dāng)女孩、女孩當(dāng)男孩地養(yǎng)。宋家直系的小少爺，不好給他扮女裝，就扎了個耳洞，權(quán)當(dāng)這是個耳墜明珠的小姑娘。

那場病最后是怎么好的宋槐京沒印象了，他那時候太小了，也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用。

但后來母親過世，他經(jīng)歷種種，又被接回?fù)P州，姥姥離婚帶著他獨居在鄉(xiāng)下，一老一小，老的時常垂淚，小的時常發(fā)瘋，平日裏都沒人敢上門拜訪。

有時候宋槐京好著，老人家魘住了，就對著小兒十余歲的臉喃喃，叫：“阿湘。”

然后揉著宋槐京僅有的那個耳洞，給他掛一只珍珠耳墜，說：“我湘湘阿囡真漂亮，阿嬤要舍不得嫁掉你啦。”

小小年紀(jì)的宋槐京在這時候也會沈默，也會短暫忘了自己的名字，也會短暫忘了某些痛不欲生的記憶。

姥姥沒多久也過世，沒人再揉著他的耳洞喊阿湘的名字了。

但宋槐京身上的孔洞漸漸多了起來。

想拿刀捅自己，姥姥說不行，把刀換成針，扎個洞。

想拿刀捅別人，姥姥說不行，把刀換成針，在自己身上扎個洞。

想姥姥了，想拿刀捅自己，姥姥應(yīng)該也會說不行，把刀換成針，在自己身上扎個洞。

宋知時進(jìn)去了，普天同慶，想告訴阿湘，不行，扎個洞。

想死，不行，扎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