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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思君難解（1 / 3）

正午的陽光帶著強烈的灼熱，從頭頂傾瀉而下，腳下的影子也仿佛畏懼被炙烤，怯怯地縮在腳邊的方寸之地。

大昌裏位于長安東市之東，居住人家不少，尋常便極為熱鬧；加之地處東市左近，采買方便，更為住客們所青睞。

金日磾腳下平穩(wěn)地踏入了巷子，他的背上用寬大的外袍裹著一團小小的身影。五歲多的金傅正趴在他的背上，扁著小嘴睡得口水橫流，金日磾盡力慢行，讓幼子不被自己的腳步顛簸。

盡管四面繁華喧鬧，走過去的人們卻仿佛沒有見到這一對父子似的，便是有幾個即將擦身而過的，也急急地加快了腳步繞開。

金日磾目不斜視，步伐依然堅定。不多時，父子二人便回到了一處幽靜的宅子，他正要取出鑰匙開門，面前的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了一張眉眼相似的少年的臉龐。

“阿哈，你回來晚了。”少年笑瞇瞇地看他，“額客等你等很久了。”

他說的并不是漢語。

金日磾歉意一笑，那少年從門裏探身出來，雖比金日磾略矮了一頭，面孔也顯得沈穩(wěn)成熟，年紀似有十八九歲。

他小心翼翼地從金日磾背上將金傅接了下來，感覺到顛簸，金傅終于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等到看清少年的臉，才懶懶地動了動嘴，叫了一聲：“叔叔。”

“我抱你去房間休息吧，哥哥也累了。”金倫溫和地說。

金傅揉了揉眼睛，往四面看了看，小聲嘀咕，“蘭姨不在嗎？她今天沒有來看望我嗎？”

金倫的面上閃過尷尬之色，求助地看向金日磾，金日磾臉色微沈，上前將金傅接過，直接放在地上，牽起了他的小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既然回來了，當然要先去拜會祖母，否則，別人只會認為我們家沒有家教。”

金傅鼓起小臉，低下頭去。金倫搖了搖頭，有些責備地看了哥哥一眼，“傅兒還是個孩子，哥哥你太過嚴厲了。”他從金日磾手裏將金傅又接過去，笑瞇瞇地摸了摸金傅的頭，“走，我們?nèi)ヅ阕婺刚f說話吧。”

金傅憋著氣，也不回頭再看一眼父親，邁開小腿慢跑著跟著金倫進屋去了。

金日磾眉頭越皺越緊。昨日諸邑公主之事，皇帝雖沒有對他有任何責怪，卻從那名被貶出宮的梅衛(wèi)尉之口得知了他和九方纓走得很近的消息。

他不會忘記皇帝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那笑容讓他很有些難堪。但皇帝沒有多問，卻好像有些漫不經(jīng)心似的，讓他多加留心九方纓舅甥二人的品行和技藝。

莫非……皇帝有心要重用這二人？

金日磾忽然覺得心中有一種不愿。不過，這層不愿……似乎只是針對九方纓。

他嫉妒那個瘦弱少年的本事么？那少年人的本事，莫說是入六廄擔當廄丞，便是取代如今那位幾乎無作為的太仆、統(tǒng)領整個皇家馬廄，也是綽綽有余。

但金日磾又覺得不像。他將九方纓推薦到老聶的手下，看她在老聶的店裏賣馬，如魚得水般。他若真是存心嫉妒、存心打壓，怎會容她繼續(xù)留在長安發(fā)揮才干？

金日磾又不由得想起了昨日在長安令衙門裏，九方纓據(jù)理力爭對抗奸商的情景。即便是在長安至為普通的長安令，在她面前也掌握著毋庸置疑的權(quán)力，那舅甥二人拼盡全力才能勉強生存下來。

走出衙門時，他回頭望過她一眼，那少年微微偏過去的側(cè)臉，在夕陽的陰影中顯得越發(fā)黯淡沈重、

金日磾驀地感到一種錯覺，那樣的少年人，在老聶身邊仿佛才是最合適的，在宮闈之中步步謹慎、瞻前顧后，她或許反而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