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像是思州派出所分局?！标惓f。

他們御劍一路橫沖直撞的, 在無數(shù)次試錯后，終于回到原本的軌道上。

感謝百度地圖。

感謝中國電信。

“或許是海市蜃樓?！眘iri弱弱道，“你拿著攝像頭對著晃晃，我看一眼。”

“好。”陳朝生調(diào)開手機攝像頭, “看上去不像是海市蜃樓?！?

“有信號了好像。”siri說, “稍等，我切換本地導(dǎo)航。。”

“嗯, 是思州市派出所, 你進去吧, 拍身份證上面的照片?！眘iri說, “記得給我充電，我今晚要看片?！?

“什么片？”陳朝生緩緩在派出所門口落下了。

瀝青路面被曬了一整日，踩著燙。

門前兩顆樟樹，樟樹籽落了一地，被人踩上去，就濺出青色的汁水來。

太陽看上去快要下山了。

“紀錄片?！眘iri從埃及回來后, 不知為何，沈默寡言了許多, “我先如今對整個世界都產(chǎn)生了深切的懷疑。你們?nèi)祟惖恼軐W(xué)就一直在懷疑、探索這個世界, 而我懷疑我們所處的世界，只是某個高等生的造物。”

“高等生物知曉是誰創(chuàng)造了宇宙嗎？”陳朝生問它，“也無所謂。日子照樣過。”

這些好像又是離他很遠的地方事。陳朝生一輩子也不會因這個世界是虛假的而苦惱。

總之, 他要拍身份證證件照這事不假。

“昨日的我, 應(yīng)當會堅定不移地告訴你，所謂宇宙, 是宇宙大爆炸的產(chǎn)物, 是暗物質(zhì)和引力互相作用的成果?！眘iri一頓, “不過今日來說，我建議你打個電話給上帝。嗯，最好是視頻通話，叫佛祖和盤古還有上帝開個圓桌會議，人類一切的科學(xué)哲理問題都迎面而解了，你明日就拿諾貝爾獎，做世界上最年老的諾貝爾獎獲得者。”

“順便拿個吉尼斯世界紀錄，解決你后半輩子睡覺沒床的難題。”siri說，“論文標題我都想好了，名字就叫《自卑與超越：千歲老人深入探索物理》。”

陳朝生在玻璃門前停下。

裏頭的空調(diào)開得很足，門上有一層白汽。

冷氣凍得他皮膚上起了一層小疙瘩。

這時候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頭頂?shù)臒暨€照著。戴口罩的工作人員在坐在位子上，有個啤酒肚老頭見陳朝生來了，便對著他招了招手。

“小陳啊，怎么來得這么晚？”啤酒肚問他，“老賀說你早上來，這都快要下班了?！?

陳朝生扭捏道：“路上不小心去埃及待了幾個小時，又不小心殺了個人?！?

“你真幽默?！逼【贫切α诵?，撥弄了一下小胡子，“你們這些年輕人就算是要編理由，也好歹編個不那么離譜的理由?！?

“我還說我下了班要去拯救世界?！逼【贫菑淖簧险酒鹕韥恚砹死碇品?，“我年輕的時候，總幻想著自己是個大英雄呢，我還想著做整個世界的救世主。等我活到五六十歲的時候，我就覺得不給別人添麻煩，就是最大的勝利了?！?

“不給別人增麻煩的人，就是救世主?！彼叱鰜恚案胰ヅ淖C件照?！?

“現(xiàn)在去做也不遲?！标惓嫘膶嵰獾馈?

他從睡衣裏掏出那個皺巴巴的口罩，挺直了背，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局促。

“笑死我了?！逼【贫穷I(lǐng)著他步履緩慢地上了樓，“我已經(jīng)過了看海賊王什么的年紀了，不該去做這些不合時宜的夢。”

他說著，將有些撐開的皮帶重新扣好來：“一會兒下班，還得去超市買點土豆，回家好燒牛肉吃。”

陳朝生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把細沙。

“小陳，這沙子哪來的？”啤酒肚問，“建筑工地？還是河邊？思州沒海?！?

“埃及抓的?！标惓ブ咽?。

落日余光從墻上沒有玻璃的小窗口照進來，悄無聲息地在地面畫出一個方塊。

“這種時候就別開玩笑了，一個笑話翻來覆去講下去，就不會還那么好笑了?！逼【贫切χ亮瞬帘穷^，“小陳一直都這么幽默嗎？”

“冷著一張臉，說話這么幽默，也是一種天賦?！彼f，“要是性子外向點兒，在官|(zhì)場會很吃得開?！?

陳朝生不知應(yīng)該說上些什么。

他感覺眼前的啤酒肚老頭和白覆水、小王、黑西裝應(yīng)當也是類似的存在。

樓梯有些長，地磚還是那種看上去就有些年頭的。

啤酒肚爬上去時，已經(jīng)氣喘吁吁了。

“能給我的手機充充電么？”陳朝生的手機又發(fā)出一條提示，“快沒電了?！?

“這沒問題。”啤酒肚說，“你先就該把手機放樓下充電，我們上樓拍照的時候，正好讓它充充電。”

“你們年輕人總是手機不離身的?！彼f，“拿著手機玩，這又沒意思?！?

“還不如出去跑兩圈，打打麻將舒服?！逼【贫钦f著晃了晃自己的啤酒肚，“整天坐在屋子裏的。也該讓手機休息一會兒了?！?

陳朝生發(fā)覺像到了賀建國這樣年歲的中年男人，一大通病就是喜歡就自己認定的道理，發(fā)表一通長篇大論。

看似無用，或許又是有用的。

他領(lǐng)著陳朝生走進一間光線昏暗的屋子裏，只一盞燈亮著，椅子后面有一塊白色幕布。

“坐上去吧。”啤酒肚老頭調(diào)試了一下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