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徐廣耀有過親情，曾經(jīng)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要把他當(dāng)成父親。

后來，親情在一聲聲‘徐叔’中漸漸消磨。可佟芮回想過去二十年的經(jīng)歷，徐廣耀沒有害過自己，還讓佟芮和徐夢妍上同一所學(xué)校。

或許，在他心中，有那么一點點把佟芮當(dāng)成女兒。

佟芮握住手機，拇指在掛斷鍵上方懸停好幾次，沒有按下去。

“接吧。”柏熠雙眼凝視屏幕，頭也不回地說。

“我……嗯?！辟≤俏⑽Ⅻc頭，起身走到床邊接電話。

她身子剛一動，柏熠的眼睛立刻跟隨她移動，定定凝視佟芮的背影。

佟芮的外在性格再怎么改變，內(nèi)心依舊一如當(dāng)年，柔軟純凈。

柏熠本人無心無欲，他能夠毫不留戀的切斷所謂‘親情’，但是佟芮不一樣。

她擁有的太少，在意的太多。

柏熠冷靜地想：往后余生，他們會成為彼此的家人。

只要佟芮想要，無論什么，他都可以給。

“餵，徐叔?！辟≤亲叩酱斑叄油娫挕?

電話那邊出現(xiàn)短暫的爭執(zhí)，吵得佟芮耳膜疼。

她把電話拿遠，仔細分辨，才聽出是徐夢妍搶電話，嚷嚷著要‘敢掛我電話，快讓我教訓(xùn)她幾句’。

徐廣耀怒聲呵斥小女兒幾句，然后拿起電話。

跟親生女兒講話的語氣，竟然比對待陌生人更加生疏和遲疑。

“佟芮啊，你……今天大年三十，你過得怎么樣？”

佟芮聽見這話，下意識看向客廳的掛鐘。

距離大年三十結(jié)束，還剩下五十幾分鐘。自己生物學(xué)上的父親，終于想到關(guān)心她一下。

已經(jīng)很有進步了。

往年除夕，徐廣耀只記得帶著徐夢妍，向各位親朋好友拜年要壓歲錢，全然忘記自己還有個大女兒。

至少，今年得到了虛偽的關(guān)心。

“挺好的?！辟≤钦Z氣同樣敷衍。

徐家的祖宅地處更偏僻，不受城市禁燃令限制，周圍有好多小孩放煙花和炮仗，劈裏啪啦響個沒完。

對比之下，更顯得佟芮周圍的環(huán)境冷清蕭瑟。

徐廣耀仔細聽了會兒，沒有聽到半點人聲，內(nèi)心深處終于萌生出對女兒的一點憐愛。

“佟芮，你一個人過年多寂寞??？早說讓你回來，咱們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

“對啊。”旁邊侯悅開始陰陽怪氣，“芮芮不愧是攀上高枝了，三請五請也不肯回來，寧愿呆在豪門獨守空房?！?

佟芮原本顧忌過年，打算給彼此留一點體面。

聽見這話，也懶得自己忍氣吞聲，直接懟過去，“侯阿姨，請你說說，我哪年沒有獨守空房？”

“……這?！焙類傄粫r語塞。

“去年，您大年初二才想起我，非要逼我吃年夜飯的剩菜。前年，您提議去國外過年，唯獨沒有定我那份機票。還讓我拖著行李箱去機場，送你們登機?！辟≤峭ｎD幾秒，冷聲反問，“需要我繼續(xù)說嗎？”

“侯悅！”徐廣耀沈聲叫住侯悅，質(zhì)問，“有這種事？”

“你別聽小孩亂說！”侯悅慌忙辯解道，“去年的年夜飯，是我親自下廚準備的，倒掉太可惜了。前年是因為，我不知道芮芮的證件號，想著到機場再補票，哪知道春運期間的飛機票那么難買。芮芮，你可要相信我啊。”

“哦?！辟≤锹槟镜目粤寺?。

徐廣耀姿態(tài)放低，繼續(xù)說，“你侯阿姨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你回到家，至少還有爸爸呢?！?

“爸爸？”佟芮故意裝傻，“有嗎？我怎么不記得。”

“佟芮！”徐廣耀面子掛不住，厲聲叫她名字。

“哦?！辟≤茄b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您是指孕期出軌逼死我媽媽，把我接回家后不管不問，只會為了小女兒向我施壓，現(xiàn)在卻想利用我換取生意合作的徐廣耀先生嗎？”

“……”徐廣耀臉上火辣辣的，被她懟得啞口無言。

佟芮笑笑地說，“要是我沒記錯，他親口說我是收養(yǎng)的孩子，還讓我把他叫叔叔?！?

“這種情況……”佟芮收斂笑意。

玻璃中映出她的表情，出奇冷漠。

“還算是我的父親嗎？”

“佟芮，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有恨?！毙鞆V耀發(fā)揮一貫的冠冕堂皇，試圖動之以情，“但是，徐家永遠是你的家。以后柏熠不要你了，你盡管回來?！?

回去？

回去繼續(xù)呆在暗無天日的角落，做不敢見光的私生女？

佟芮內(nèi)心的失望，已經(jīng)堆積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