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六郎是告了假回來給老太太祝壽的。
學(xué)業(yè)繁重，二月就是春闈，他入學(xué)晚，等于臨時再抱一抱佛腳。
先頭，家裏自然有幫他請先生，但這是他第一次下春闈，為了更穩(wěn)妥些，江云翊這才帶他轉(zhuǎn)投到荊州陸老先生門下，請先生再指點(diǎn)一二。
諸如趙則元之類的貴家公子，家中不想他們遠(yuǎn)赴荊州吃苦，可又請不動陸先生過來，因而像這樣臨時過去讀一讀的，也是有的。
壽宴一過，他歇了兩天，就又要啟程回去。
來之時，他幫溫嬌帶了家中書信，走之時，也帶了溫嬌寫好的回信離開。
“溫表姐，你且放心，世嘉近來讀書十分認(rèn)真，連先生都交口夸讚。”城門口送別，江玉成拍著胸脯道，“家書我一定幫你送到！”
“多謝，勞煩你了。”溫嬌笑著謝他。
江玉成笑著擺手：“小事一樁。”
他已在家中與長輩們拜別，今日親送到城門口的，都是家中小輩。
江云翊自然也在其中，等他一一安撫完家中姊妹，便道：“春闈在即，多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不棄功于寸陰，你心中時刻警醒著便是了。”
江玉成嘴角含著笑，但神色卻是慢慢變得正經(jīng)了：“我知道了，三哥。”
他走到馬邊，正要翻身上去，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來，拉著江云翊走到一邊。
“三哥，此前你說過，倘若我高中，可贈我一物，讓我任意挑選。”江玉成眼中帶笑。
這才什么時候，就連這個也想好了。
“怎么？”江云翊略微挑眉。
江玉成往溫嬌那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小聲道，“東西我是不缺的，倒是聽說你與溫表姐的琴簫合奏可謂天籟之音，若是有機(jī)會，可否讓弟弟一飽耳福？”
他是個風(fēng)花雪月的主兒，愛美人，也愛曲樂。
江云翊慣來是要說他的，可是這回垂眸靜了片刻，居然低聲“嗯”了一聲。
這下?lián)Q成了江玉成訝異了。
江云翊眼皮一掀：“還不快趕路？準(zhǔn)備今夜露宿荒野？”
江玉成摸摸后腦勺，趕忙笑著翻身上馬，喊了一聲“走了”，利落地一夾馬肚子，帶著小書童，輕塵而去。
“姑娘們，咱們回去罷。”
老太太身邊的樊嬤嬤今日是奉了老太太之命，領(lǐng)著姑娘們來送行的。
她在江府一向是個體面人，連永安王都對她禮讓三分，更別說這些小輩了。
此刻她出聲，招呼她們上車，四姑娘、五姑娘無敢不應(yīng)。
她們正要往馬車走，卻見溫嬌上前幾步，走到了樊嬤嬤身邊，淺笑著喊了她一聲。
樊嬤嬤未等她說下去，便笑道：“姑娘且去罷，老太太已交代過我。”
來之時，就特意備了兩輛馬車。
實(shí)則溫嬌過來，也是打個招呼，見她點(diǎn)頭，便乘上其中一輛馬車準(zhǔn)備離開。
江曼柔從馬車裏探出頭來，“嬤嬤，她去何處？”
“溫姑娘自有溫姑娘的去處。”樊嬤嬤看了一眼她扒拉在馬車邊的手，“四姑娘，還請坐回去。”
江府姑娘們的規(guī)矩都是樊嬤嬤教的，江曼柔有些怕她，嘟了嘟嘴，不甘地縮了回去。
樊嬤嬤并不急著登上馬車，她緩步走到江云翊身邊，溫聲道：“世子，您今日可是要進(jìn)宮？老太太囑咐，讓您回來以后，若是不忙，便到她那兒略坐坐。”
江云翊眼望著溫嬌到馬車掉頭離開，應(yīng)了一聲：“我知道了，老祖宗可是有事？”
樊嬤嬤抿嘴一笑，賣了點(diǎn)關(guān)子：“喜事。”
江云翊不甚在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樊嬤嬤正欲轉(zhuǎn)身離開，忽聽他問：“她不隨你們回府？”
這個“她”是指誰，簡直不言而喻。
樊嬤嬤對他倒沒有什么可隱瞞的，點(diǎn)頭道：“姑娘稟了老太太，今日去西市的書坊逛逛。”
江云翊收回視線，正好撞上樊嬤嬤帶笑的眼。
沒來由的，他有些不自在，順著馬鬢摸了幾下：“嗯，我先進(jìn)宮了，嬤嬤慢走。”
他翻身上馬，先一步離開，背影匆匆。
“姑娘，您再試試這杯酒。”
溫嬌面前整齊地擺著一排美酒，都是準(zhǔn)備在新開的酒樓裏售賣的。
顧叔辦事穩(wěn)妥，這才沒多久，他就已經(jīng)盤好了酒樓，就等著選個大吉日子開張。
見她來了，顧叔就迫不及待地讓她逐一品嘗。剛開始，他都有一一報上酒的名字，到了這最后一杯，他反而不說了。
溫嬌漱口，去掉口中殘余的酒味，笑著看向他：“顧叔如此神神秘秘的，想必此酒定然特殊。”
酒杯外壁結(jié)了一層細(xì)密的水珠。
春蘿探手一摸，驚得一下將手縮回來，瞪大眼：“怎么這么冰？！”
冬日裏摸什么不冷，偏生這酒好似還特意在雪堆裏埋過一陣似的，冰得人指尖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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