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晏醒來時,日光落進屋內已沒了晨間那般敞亮。
暮色漸起,落日熔金,橘黃的光自大開的窗口投進略顯陳舊的茅草屋,添了幾分暗色,卻也生生增了大片暖意。
坐在窗邊的人半身落在夕陽下,屋外老槐樹婆娑的樹影在她白皙如玉的面上留下一片陰翳,她又半身隱在暗色中。
似乎是有所察覺,她忽然頓住手中的動作,抬眼朝這邊看來,正撞上他的視線。
“醒了?”
見時晏醒來,雙手撐著身子要從榻上坐起,葉姜姜忙上前托住他后腰。
在他身后墊了個方枕,扶他倚下,才重新坐回原先的木椅上。
時晏坐穩身子,目光從葉姜姜面上移開,視線在屋內陳設上一一掃過,最后低頭落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的衣物已不是先前葉姜姜的那件不甚合身的長衫,沒了血跡和污漬,就連袴褲也是換過的……
葉姜姜注意到他的動作,見他面色微沉,唇線緊繃,一副不安的模樣。
知道他心思謹慎敏感,于是出口解釋:“之前你那身衣物太臟了,我給你借了身衣裳換了下來。”
見他抬頭看過來,又連忙補充:“你放心,衣裳不是我給你換的,是宋大哥。”
既說到了這里,葉姜姜干脆同他講了他在山頭暈倒,她背他下山求助的來龍去脈。
說完指了指時晏身下的床榻,道:“這里便是宋大哥家。大夫說了,你身子虛,得好生調養一段時間,宋大哥與陳姐夫妻二人心善,將這一處屋子騰給我們暫住。”
葉姜姜說完,時晏并未接話,只是輕輕頷了頷首,目光幽幽落在她的手上。
順著他的目光,葉姜姜看向自己手中正捏著的針線。
還以為他介意這個,她抬了抬手中的衣物道:“這是你在芥山腳下換下的那件衣裳,我看你這一路也就這一身衣裳,便想著補一補將就,正好陳姐家中有針線。若是后面路過有成衣店的,再給你……”
“你受傷了?”葉姜姜的話未說完,被少年嘶啞的聲音打斷。
對上他沉沉墨色的雙眸,察覺他眼中隱隱的擔憂,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他說的是她手上的水泡。
葉姜姜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
只見原本白皙的皮膚此時正泛著紅意,有兩個發白的水泡大刺刺地生在那處。
那是她給時晏煮米粥時落下的。
古代的土灶膛她不是很會用,倒騰了半天才摸出了點門道,可惜還是被燙傷了,好在不是很嚴重。
“沒什么事。”葉姜姜放下手中的針線和衣物,站起身,“煮粥的時候不小心燙了一下。”
她一邊說著,就要往外走,“你不說我險些忘了,米粥還溫在鍋里,我給你取來。”
說罷,也不等時晏的回應,幾步就跑沒了影。
時晏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出神。
她也是換過衣裳的,大約是這家女主人的衣物。
短襖燈籠褲,腰間扎著條圍裙,頭上還入鄉隨俗般綁了頭巾,完全叫人看不出是長華山凜若冰霜的大師姐,倒像是哪家村子里的小嬌娘。
葉姜姜很快端了粥回來,粥先前溫在鍋里,端來時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勺子送到時晏唇邊時,少年還有些拘束,葉姜姜捏著勺子沒松手,他才松口由她一口一口喂進嘴里。
最后一勺米粥喝完,葉姜姜剛放下碗,就聽有人“噠噠噠”從小院跑進屋來。
“姜姜姐姐,我來給你送葡萄了!”
葉姜姜聞聲望去,瞧見一個頭頂扎著總角,頸間的掛著長命鎖,約莫十一二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名叫“栓柱”,是宋大哥與陳姐的兒子,葉姜姜頭一遭聽他名字時,險些笑出聲,當真是“賤名”好養活。
“栓柱,你爹娘收稻谷回來了嗎?”
“嗯,快了!”栓柱邁著小步子上前,胸前長命鎖鈴鐺叮當響。
將手中的一盤葡萄遞進葉姜姜手里,他瞧見床榻上的時晏坐起了身,眼睛亮了一亮,湊去床邊驚喜道:“哇,你醒啦。”
與栓柱的熱情相對的,是時晏的冷漠。
時晏坐在榻上沒有動作,聽到栓柱主動打招呼,也只是冷冷地掀起眼皮看向他,眼神如冰,不作言語。
栓柱趴在床頭盯了時晏一會兒,直起身撓了撓頭,轉頭問葉姜姜:“他是啞巴嗎?”
葉姜姜尷尬地咧了咧嘴角。
小孩兒的話可真是直白!
“呃……不是,他只是比較害羞罷了。”葉姜姜強行解釋。
“這樣呀!”栓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時晏道,“你不用害羞的,你身上這件衣裳是我的,我們也算是穿一件衣裳的兄弟了!”
時晏依舊冷漠:“……”
“好吧,他是不想理我。”栓柱失落地撇撇嘴,沒再看時晏,來到葉姜姜面前,指了指她手中的葡萄,道,“這是剛摘的葡萄,洗過了,姜姜姐姐你記得嘗一嘗,我就先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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