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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龍（1 / 3）

尼龍

一個(gè)禮拜過去了，阿蘭沒有收到任何回信。父親的、珍妮的，都沒有。

從第三天起，他每天都去找耗子問一遍。耗子先是不耐煩，后來眼神越來越不善。

“管你收不收得到回信，從寄信那天開始算，等到第十天，你再不付錢，我會讓你后悔來到這個(gè)世界。”

第十天，依然沒有回信。

耗子一伙人將阿蘭堵在盥洗室。現(xiàn)在他們不喜歡在教堂動(dòng)手了，自從多了那尊石像，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鬣狗死后，他們也害怕天降懲罰，于是消停了幾天。但圣米歇爾監(jiān)獄中的日子實(shí)在太過漫長、太過乏味，總得找點(diǎn)刺激吧，不然跟死了也沒兩樣。況且這次阿蘭欠錢在先，大天使長不是最公平么，欠債的人就應(yīng)該受到懲罰。

他們將阿蘭的頭摁在水裏。后者掙扎不過，呼救聲變成了泡泡，直到因?yàn)槿毖醵柝什疟凰砷_，像條死魚一樣濕漉漉地癱在地上。耗子拿腳踩他的肚皮，每踩一下，嘴裏便噴出一小股水柱。在施虐者的哄笑聲中，阿蘭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嗆進(jìn)氣管的水從口鼻緩緩流出。

一個(gè)壯碩的囚犯將阿蘭單手提起來，再次往水盆裏摁去。阿蘭微弱地掙扎。

“別！救……”

聲音變成了咕嘟咕嘟的泡泡。掙扎、嗆水、逐漸窒息，一次次重覆著滅頂?shù)慕^望。

“求你……我還，還錢……”

耗子將耳朵湊過去。“什么？”

鼻腔和氣管火辣辣的，生理性的眼淚不斷淌出來，眼前朦朧一片，如在水中。

“我還錢。”他說。

耗子朝他臉上踢了一腳。“你他媽拿什么還？”

阿蘭捂著鼻子，裏面涌出熱乎乎的液體。

有人說：“哎，別打臉，破了相毒牙還怎么享用。”眾人發(fā)出猥瑣的哄笑。

耗子扯著阿蘭的頭發(fā)，迫使他抬頭。“聽著，你去借、去偷、去賣，不管怎樣，明天我要看到錢，100法郎。聽見了嗎？”

阿蘭虛弱地開合著嘴：“80……”

“聽見沒？他還跟我討價(jià)還價(jià)，哈哈哈……”耗子樂不可支地朝阿蘭腹部踹了一腳。

耗子看著對方因?yàn)橥纯喽仟N扭曲的面容，就像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心中感到一陣快慰。他意猶未盡地上前抽了幾個(gè)耳光。

“清醒點(diǎn)了么？記著，是100法郎。拿不到錢，明天我們就接著玩，游戲才剛剛開始。”

耗子一行人丟下阿蘭離開了。

阿蘭緩了很久，才搖搖晃晃地起身，對著洗水池咳嗽、干嘔。他洗了把臉，水流中混著一縷縷血絲。

他抬起頭怔怔地盯著鏡子，好一會兒才認(rèn)出自己。

面孔腫脹青白，像從水裏打撈上來的死人。暗淡金發(fā)濕漉漉地貼著頭皮，讓他想起了毒牙油膩的淡黃色頭發(fā)。血又從鼻孔裏流出來，淌進(jìn)嘴巴，一股咸腥味兒。血泊中漂浮著碎肢的畫面又浮現(xiàn)在眼前。

他埋頭搜腸刮肚地嘔吐起來。心想：剛剛干脆死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