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劉氏生子, 三月末平兒出嫁,兩件事倒是趕到了一起。
也因為劉氏要坐月子,劉姥姥便無心顧及平兒,那一大堆事情便全都落到了呂娘子和幾個丫鬟身上。
這些人都是沒有經過嫁娶的, 王熙鳳哪裏能放下心來, 又特特打發了來旺他老子娘出去, 幫襯著理事。便是她自己得空的時候,也會出去看看, 或者讓丫鬟小廝來回跑著回話,遠程掌控著不出什么岔子。
日子匆匆溜過,轉眼就到了三月二十六, 這一日宜嫁娶,迎親大吉。
平兒出嫁的日子,也在這一天。
太陽剛剛冒頭,王熙鳳領著幾個丫鬟嬤嬤就到了平兒出嫁的宅子裏, 帶著的還有賈史氏、邢夫人、三春和寶玉送的賀禮添妝。平兒的身份畢竟低了些,嫁的人也不過是個秀才,不值得這些貴人們紆尊降貴過來一趟。
三春和寶玉倒是想來, 只是王熙鳳想著他們年幼,今日平兒家中定會十分忙亂, 害怕自己顧及不到,故此并未允了他們的請求。
安兒、喜兒、樂兒幾個人圍著平兒,滿臉含笑的說道:“平兒姐姐可真好看, 我們那姐夫定會被迷花了眼去!”
平兒羞的滿臉通紅,俏麗的臉上更是添了幾分艷麗之色, 越發顯得容顏動人心魄:“你們這群壞胚子,慣愛取笑人的, 說的都是什么話。”
“什么話,自然是實話。”王熙鳳查看了嫁妝箱子過來,就聽見幾個姑娘正在互相打趣,不由得出聲道,“人都說新娘子是最美的,當初我出嫁的時候,只顧著緊張去了,卻沒來得及看自己美不美。如今見了平兒這打扮,我才知道,果真是極美的,便宜那林家小子了。”
陪著平兒在房中坐著的呂娘子和劉姥姥,以及幾個賈家旁系的奶奶們聞言,均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二奶奶還是一如既往的風趣幽默。
王熙鳳上下打量了平兒一遍,見她只著了裏衣,滿頭烏發如云霧傾瀉而下,卻是早起時候還未來得及梳妝呢。新娘妝扮費時間,王熙鳳便不再繼續打趣,三兩句便轉了話頭,讓喜娘開始為平兒上妝。
重金請來的全福夫人早已準備好,先是為平兒絞了面,后又拿了一把碧玉牛角梳,輕輕的梳理平兒那一頭秀發。
邊梳嘴裏還邊念叨著吉祥話:“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鴛鴦共雙飛;三梳梳到尾,富富又貴貴……”
唱罷,手上麻利靈巧的給平兒挽了個牡丹髻,端的是雍容華貴。
隨即全福夫人坐在一旁吃茶,又有喜娘上前來給平兒上妝,描眉、敷粉、涂唇,行云流水間,一個嬌媚的新娘子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兩世以來,王熙鳳終于得見平兒出嫁,忍不住淚眼朦朧的夸獎道:“好看!我們平兒果真好看極了!”
見她如此激動,平兒也忍不住眼含淚花,旁邊的劉姥姥忙勸道:“姑娘今日可哭不得,仔細哭花了妝,這是喜事,喜事啊。”
話雖如此,平兒還是沒忍住流了滿臉的淚,王熙鳳忙拿帕子給她擦了,自己埋怨道:“怪我不該引了你哭,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不興再哭了,小心哭腫了眼睛。”
眾人柔聲勸了半日,平兒方止了眼淚,喜娘又上前重新上了妝,確保各處都沒有紕漏了,王熙鳳這才松了口氣。
喜娘輕快的把一只金累絲牡丹鑲紅石的小鳳釵別在平兒的發髻上,又點綴了一只同款式的挑心、分心、發梳等,把滿頭烏發成襯托的如云如霧。隨即又帶上了同款的紅寶石耳墜,套了兩對碧玉鏤空百子如意紋的鐲子,這才由丫鬟們服侍著平兒穿上了嫁衣。
一襲華貴的大紅色嫁衣,是由上好的內造云錦精心繡制而成,上面通繡著鳳穿牡丹的花樣兒,在朝陽映射下光彩奪目。這云錦卻不是王熙鳳拿出來的,而是林瓊特特搜羅了送來的,又由平兒一針一線親手繡制而成,其中飽含這對新婚夫妻的情義。
看著盛裝打扮的平兒,屋內眾人心思各異,王熙鳳和劉姥姥自然是不舍自豪,安兒幾個卻是滿心羨慕歡喜,賈家的幾個旁系奶奶則是有些心酸嫉妒。不過心中再如何,面上卻都堆著笑,交口稱讚著,氣氛十分和樂。
王熙鳳有心和平兒說幾句心裏話,也想著讓平兒松散松散,故對著呂娘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客人們請出去。
呂娘子也擔心平兒太過勞累,笑著對來客們道:“諸位一大早過來,想必此刻也該有些疲累了,廚房準備了些茶點,還請隨我出去喝杯熱茶解解乏。”
這屋裏的都不是那等沒有眼色的人,聞言便也都笑呵呵的起身,隨著呂娘子去了正廳喝茶聊天,只留了王熙鳳和平兒兩個在新房內說話。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我們平兒也做了新娘子了。”王熙鳳眼中帶著一絲傷感,隨即又打起精神,從頭上拔下一支景福長綿簪插到了平兒的發髻上,“這是我的陪嫁,據說是開了光的物件兒,戴上之后能夠福壽綿延,事事順遂。”
“這簪子本有一套,如今我把其中一支給了你,希望你日后能如這簪名一般,景福長綿。”
這一套簪子共有六支,是王子騰夫人特意打造,又送到城外供奉了的,平兒自然知道其珍貴之處。她本待不收,只是見王熙鳳真心要送,只得含淚收下了,心中對王熙鳳更是感激。
兩人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兒話,就有小丫鬟送吃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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