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顯也不知道自己在在乎什么、生氣什么,他只能把這種感覺歸咎于帝王的占有欲,那種想把她綁在床上哪里也不讓去的沖動,一直在他胸膛里沖擊著。這樣明媚動人又天生帶著一股神秘感的女子,完全激發(fā)了一個男性的好勝心,他甚至懷疑這是憑空蹦出來的女人,否則在之前的十年里,他為何一點兒都沒有察覺。

舒慈先收斂了敵意，她說：“我來不是和你打架爭吵的，我想看那幅真正的地圖。”

“何用？”駱顯把腰帶撿起來扔給她。

舒慈抓住腰帶系在腰間,說：“從有記載至今一共發(fā)生過重大干旱十四例，而又以前朝明志年間持續(xù)時間最長，干旱地域最廣,且分布變化最大。在這些常年出現(xiàn)旱情的地方,大多數(shù)處于長江中下游地區(qū)和江淮地區(qū)。如果不及時挽救，瘟疫疾病會伴隨旱災(zāi)和饑饉迅速發(fā)生并蔓延開來,這期間蝗蟲也會大面積發(fā)生。”

駱顯目光一閃：“你研究過這些？”

“當(dāng)然,不然我是掐指算的嗎？”舒慈給了他一個冷眼。

“你有什么好的辦法？”駱顯問。

“改河道。”

“你可知河道一改有多少將會離開故土？有多少人會在遷離故土的途中餓死或病死？你可知這是多么大的工程？”駱顯連續(xù)發(fā)問。

舒慈說：“所以我才想看看那幅地圖,研究出耗費人力物力最少的一條線路,改黃河的河道,東水西引，一方面可以解決黃河善淤善決的舊疾,一方面也可以引渠灌地，消解旱情。”

駱顯聞言,轉(zhuǎn)身朝著床榻走去,舒慈看著他從床榻旁邊的的一個暗格里拿出了一張羊皮地圖，眼睛頓時有了光彩。

“給我看。”她上前，拿了過來，隨手鋪在了龍床上。

她從懷里拿出白天照著《水經(jīng)注》畫的地圖，來回對照，發(fā)現(xiàn)一處不同，她轉(zhuǎn)頭想拿筆勾畫，旁邊就遞過來一支朱筆。

“用這個。”駱顯一手搭在地圖上，一手給她遞筆，目光專注在她手繪的地圖上，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舒慈也沒客氣，接過他的筆開始修改自己的圖，邊改邊說：“我知道這是一個很浩大的工程，但是如果成了，功在千秋，利在萬民，日后你這個皇上在史書上也有難以抹去的一筆。”

駱顯輕笑了一聲：“那都是留給后人來評判的，朕不看重那些。”

舒慈抬頭：“那當(dāng)下你總是在意的吧，安徽河南的災(zāi)情最為嚴重，聽說已經(jīng)到了河湖井泉都干涸的地步了。”

“是，前天戶部才報上來一個受災(zāi)人數(shù)，極大，朕也頗為頭疼。”駱顯說。

舒慈一笑：“萬民之主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院蟮穆愤€長著呢。”

語畢，她的圖也改完了，提起來一看，初具雛形。

“這圖給你。”舒慈遞給他，“這是初稿，具體的還要請工部的人再修改一下，不過我估計誤差不是很大。”

駱顯接過圖，仔細看了過去。不僅線條流暢清晰，改變的地方也標(biāo)注得十分清楚，南秦的大半版圖都在里面，她畫的那根東水西引的線尤其清晰。

“朕竟不知你還有這等本事。”駱顯抬頭看她，眼神里飽含欣賞之意。

舒慈挑眉一笑，她此時斜坐在腳踏上，依靠著床榻，撐著腦袋，眨了眨眼問：“皇上不會沒聽過徐清予先生的大名吧？”

“當(dāng)然聽過，他所著的《徐清予游記》是本朝最有名的地理名著，其遍及二十一省。徐先生達人所之未達，探人所之未知，就連今日也有頗多年輕人將他視為表率。你現(xiàn)在說起徐先生，他與你有何關(guān)系？”

“皇上志在社稷，自然顧不了這等小事。徐清予先生是我祖母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外曾祖父。”

既然說到徐清予，駱顯對她有這等功夫也就不怎么驚奇了，畢竟家學(xué)淵源，徐清予先生故去的時候，想來眼前的人也有十來歲了。

三更天的梆子敲響，舒慈站了起來。

“這就走了？”他將兩幅地圖卷起，放在一邊。

“不走還等著再打一架嗎？”舒慈諷刺一笑，戴上風(fēng)帽從來時的地方離開。

花叢里的花落了一片花瓣，是她離去時衣裙不小心拂掉的。

駱顯站在窗口眺望，夜色濃郁，空氣里只留下她身上淡淡的紫檀香味兒。

“皇上。”李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

“朕過去年年來京為先帝賀壽，卻從未注意到身旁的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像是在問身邊的人，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

如果李江沒有記錯，有一年皇上還當(dāng)眾給了貴妃娘娘沒臉。

那年，皇上給先帝送了一座三尺高的玉佛，貴妃娘娘當(dāng)時就流露出了喜愛之意，故而先帝當(dāng)時就想將玉佛轉(zhuǎn)賜予她。但當(dāng)時皇上是怎么說的呢……

“這是臣的一片心意，也是北地千萬百姓對皇上的敬愛之意，貴妃娘娘若是喜愛玉器，待明年臣來京給皇上賀壽時再給娘娘送來，如何？”

當(dāng)時，文武重臣，王侯將相，以及坐在伴隨在他們身側(cè)的家眷親屬，當(dāng)著百來號的人，貴妃娘娘被厲王拒絕了個徹底。

思及次，李江覺得選擇緘口不言興許是條出路。

“你那是什么表情？”駱顯轉(zhuǎn)身，皺眉看他。

李江肩膀一抖，知道瞞不過了。

“皇上還記得那年先帝壽辰嗎？”

“哪年？”

“您送一座三尺高的玉佛那年……”李江適當(dāng)?shù)奶嵝训馈?

駱顯瞇眼，回憶起來，瞬時，臉色就變了。

李江：這寢殿，怎么就沒個老鼠洞讓鉆呢。

過了一旬，皇上突然下令，封江淮為欽差，紀峒為副使，協(xié)理兩淮總督，改黃河河道，遷兩岸萬余的百姓。除了工部以外，滿朝震驚，皆是被這聲悶雷砸得回不過神來。

王喜聽到消息后就往回跑，原樣復(fù)述給了正在給教公主畫畫的主子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