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雖說經(jīng)歷了一次人事,但在情欲上,她畢竟還是青澀的小女子,這一幕看得瑟瑟頭腦發(fā)熱,一顆心狂跳。她想轉(zhuǎn)身離去,腳底卻像生了根,竟然挪不動(dòng),或許是太震驚的緣故吧。
就這么一躑躅,夜無煙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他緩緩?fù)崎_偎在懷里的伊冷雪,便看到了站在帳門前的瑟瑟,瑟瑟便也清楚地看到了夜無煙。
他此刻斜倚在床榻上,狀似慵懶,眼中神色卻極清明。看到瑟瑟,他似是有些驚異,修長的眉挑了挑。鳳眸微瞇,眸中墨靄似乎深了一層,目光灼灼地從瑟瑟臉上逡巡,似要將她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
不知為何,瑟瑟一看到他那深幽的眸光,一顆心便緩緩沉靜下來,玉臉上神色淡漠,沉靜如水。
她勾唇淺笑,淡淡說道:“今日王爺舍命救了瑟瑟,我甚是感動(dòng),本想來向王爺致謝,不巧打擾了王爺和祭司,這就告退,你們莫要掃了興致,還請……繼續(xù)。”言罷,瑟瑟飄然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江姑娘,既來了,就坐一會(huì)兒吧!”伊冷雪開口說道,此時(shí),她已從床畔站起身來。
瑟瑟回首,見這個(gè)絕代佳人正緩步向她走來,依舊是方才跳祭神舞時(shí)那襲白衫,昏黃的燭火下,看上去好似籠了一層淡淡的嬌黃。還是那張清冷的嬌顏,只是因了情愛的滋潤,那張臉看上去格外嬌媚,美目中水霧氤氳,粉腮上片片羞紅,唇色比肩上所披的紅綾還要艷麗。
原來,清冷的祭司也有這么動(dòng)容的一面。看來,情之一物,果然是比神佛的誘惑要大得多。只是,瑟瑟不明白,既是深愛,為何要做清心寡欲的祭司?
“不了,我也沒什么事!”瑟瑟淡笑著說道,她不明白伊冷雪何以要留她,難道被她瞧見,她不感到尷尬嗎?
“你不是要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嗎?不知要如何感謝呢?”夜無煙倚靠在床榻上,忽然懶懶問道,鳳眸中似有風(fēng)云際會(huì),令人捉摸不透。
“王爺要瑟瑟如何感謝呢?”瑟瑟抬眸淡淡問道。
夜無煙淡淡挑眉,眸光犀利地凝視著瑟瑟,冷聲問道:“本王并未要你的感謝,是你自己要謝本王的,請問,你要如何謝?”
“滴水之恩,自當(dāng)涌泉相報(bào)。何況救命之恩,自然是以命還命,瑟瑟這條命便是王爺?shù)模鯛敽螘r(shí)想要,即可取去便是了。”瑟瑟一字一句堅(jiān)定地說道。
夜無煙之前對她確實(shí)無情,但這次救了她的命,卻也是真的。瑟瑟是一個(gè)就事論事的人,是以,她緩緩說道。
夜無煙聞言,眸光忽然一深,冷聲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他似是有些氣惱,忽然唇角一勾,冷然笑出聲來。不過大約是牽動(dòng)了背部的傷口,他眉頭一凝。
伊冷雪快步走到他身側(cè),伸手扶住了他,柔聲道:“你莫要亂動(dòng)。”聽?wèi)T了伊冷雪清冷孤傲的聲音,此刻聽她如此柔情綿綿地說話,瑟瑟只覺得有些不適應(yīng)。
瑟瑟不明白夜無煙的氣從何處來,但是,她也無暇再想。這間帳篷,她是一刻也不愿再待下去了,至于如何感謝,容日后再說吧。瑟瑟施禮告退道:“打擾了,告辭。”
她掀開門簾,快步離去。帳外夜色如墨,瞇眼,徑直朝方才那位侍衛(wèi)走去。
“請問,是誰說王爺在等我?”她冷聲問道。
那侍衛(wèi)奇怪地看了瑟瑟一眼,沉聲道:“方才狂醫(yī)吩咐的,難道不是嗎?”話未落,瑟瑟已轉(zhuǎn)首快步向她的帳篷走去。
瑟瑟走得太快,不小心牽動(dòng)了傷口,瑟瑟這才警覺自己有些不對勁。她駐足凝立,抬首仰望夜空。
還是方才那輪皓月,此時(shí)看來,卻再不是那般皎潔如玉,一縷縷游云環(huán)繞在明月周圍,好似層層疊疊的面紗,遮住了皓白的皎月。每個(gè)人臉上,是否都戴著無形的重重面紗呢?否則,有些事有些人,為何她卻怎么也看不透呢?
祭天大會(huì)上,云輕狂將她推到了高臺(tái)上,讓她去彈奏《國風(fēng)》。云輕狂和夜無煙關(guān)系匪淺,這一點(diǎn)瑟瑟第一次在璿王府見到云輕狂就已然知道了。他要她幫助夜無煙,她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今夜,伊冷雪明明不曾離去,云輕狂卻騙她說已經(jīng)離去了,還叮嚀侍衛(wèi),說夜無煙在等她,讓她直接進(jìn)去,以至于碰到了方才那一幕。
云輕狂知曉夜無煙癡等了伊冷雪四年,知曉夜無煙對伊冷雪的情意,如今人家重逢,他卻將她騙了進(jìn)去。他這么做,毫無疑問,是故意要她去破壞夜無煙和伊冷雪的繾綣。
他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
誠然,他知曉她原是璿王側(cè)妃,這般做,難道是要她看了吃醋,要她再回到夜無煙身邊嗎?若是如此,云輕狂的算盤算是打錯(cuò)了。
他不僅不了解她,也不了解夜無煙。
夜無煙可以癡等伊冷雪四年,可以為伊冷雪保留正妃之位,足見他是多么癡情。璿王府姬妾眾多,可不曾聽說他寵愛過哪位姬妾,可見他的情感又是多么專一。是以,夜無煙絕對不會(huì)再要她回府,他只要伊冷雪一個(gè)人。而她,曾經(jīng)和那些姬妾們一起,做了很久的王府?dāng)[設(shè),如今,她好不容易擺脫牢籠,更不會(huì)回去做他的擺設(shè)。
是以,云輕狂若是抱著這般心思,只能是白費(fèi)心機(jī),事情絕不會(huì)如他之意。
瑟瑟在夜色之中凝立了很久,清冷的月色下,無邊墨草浩浩蕩蕩地起伏著,而她的心,卻一點(diǎn)點(diǎn)沉靜下來。偶然抬眸,看到一襲白影從夜無煙的帳篷中出來,向前方的天佑院走去。夜風(fēng)灌滿了那件白色長袍,在夜色中,翩然曼舞,就好似一朵會(huì)走動(dòng)的雪蓮。
圣潔、清冷、高貴的祭司,確實(shí)是配得上雪蓮這樣的花,只是,方才親吻夜無煙的伊冷雪要用什么花來形容呢?牡丹?海棠?瑟瑟想不出一種適合的花來。
她倒是沒想到,伊冷雪還會(huì)離開,她不該陪在受傷的夜無煙身畔嗎?不過,畢竟是祭司,總是有所顧忌的,一整夜待在男子房中,總是不好的。
伊冷雪徑直朝著天佑院而去,隱隱看到夜無煙的兩個(gè)侍衛(wèi)遙遙隨在她身后,護(hù)送著她去了。想不到夜無煙對伊冷雪倒真是體貼得很啊。
瑟瑟望著那朵雪蓮越走越遠(yuǎn),她回身也朝著自己的帳篷而去,方到帳篷門口,隱隱聽到云輕狂在里面說話,他竟然還沒走。瑟瑟原本要去質(zhì)問他一番的,經(jīng)過方才一番思量,忽覺沒有一點(diǎn)兒必要了。
她不愿此時(shí)進(jìn)帳,遂轉(zhuǎn)身朝著月色下的草海走去,在一處濃密的草地里,瑟瑟枕臂躺在了那里。柔柔的草葉輕撫著她的臉頰,癢癢的感覺,很是愜意。
仰望夜空,感覺猶如置身深邃的湖底,洗盡心中的不快和隱忍。遙望明月,感覺明月和人是那樣接近。
人都說賞月需在水上,要有酒,有曲。可是瑟瑟覺得,那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真正賞月的人,無須詩,無須酒,也無須曲,只需仰頭望月,讓那一份清涼明亮,穿過滾滾紅塵,照透自己的一腔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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