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是監(jiān)察院的監(jiān)察左使，他的惡名伴著霍決的名字，早就可以止小兒夜啼。
小芳是皇帝藏在乾清宮的佳人。京城里暗暗流傳著他的艷名。
都是傳說中的人，都是閹人。
在外人的嘴里，一個個都是刻板的泥塑般的形象。
不外乎陰狠、毒辣、阿諛媚上、扭曲殘缺等等。
溫蕙知道這些都是真的。她如今比從前更知道他們這樣的人，扭曲起來能到什么程度。
可她與旁人不同的是，她也能近距離看到他們另一種樣子。
嬉笑怒罵，喜怒哀樂。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她的目光在他們的身上掃過。
雙滿跟小安鬧完，準(zhǔn)備走，提醒：“嫂嫂這個面衣……”
如今京城都知道，霍都督夫人原來是有個遇花粉遇風(fēng)沙都要咳嗽氣喘的毛病，所以什么時候都戴著面衣。
只待會要覲見皇后了，卻不能再戴，大不敬呢。
溫蕙便摘了下來。
雙滿和小芳都看了她幾眼，嘻嘻笑著走了。
小安笑道：“大家都好奇嫂嫂。”
溫蕙點(diǎn)點(diǎn)頭。
霍決和小安一路陪著溫蕙到了坤寧宮門口。
霍決道：“我也可以進(jìn)去給皇后請安。”
他這是獨(dú)一份。全大周唯一一個三品的宦官，他的妻子能得皇后的召見。全大周的三品誥命，只有溫蕙的丈夫可以不避嫌地入后宮。
溫蕙道：“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
霍決只好道：“我在這里等你。”
小監(jiān)恭敬領(lǐng)著溫蕙進(jìn)去了。
霍決轉(zhuǎn)身，看到小安也沒走，他胳膊肘架在漢白玉石欄上，老神在在地。
“閑得沒事干嗎？”他斥他，“去陛下身邊伴駕去。”
小安看天：“你猜陛下現(xiàn)在在哪？”
皇后挺驚奇的。
全京城的人都好奇監(jiān)察院霍決的夫人，皇后到底也不過是個年輕姑娘，她也不能免俗。
她作為皇后，接見命婦自有一套流程和說話的模板，都是官樣文章。
每個命婦來之前，皇后都已經(jīng)做好了功課，對方的家世出身、性格特點(diǎn)，已經(jīng)提前拿到了小傳。禮儀和寒暄過后，通常便從對方的娘家切入，點(diǎn)幾句，贊幾句，話題和場面就都拉起來了。
通常，能來到皇后跟前的命婦，也肯定娘家有得說，值得說。
只霍都督夫人的小傳，簡簡單單一句話：臨洮溫氏，百戶女。
這也不稀奇，霍決便是如今位高權(quán)重，也到底是個閹人呢。要是正經(jīng)讀書人家把女兒嫁給他，那真是為了利益權(quán)勢臉都不要了。
讀書人有多看重自己的身份呢，本朝曾經(jīng)有個文官，想把女兒嫁給御醫(yī)都惹了眾怒。遭到了口誅筆伐，最后被噴得放棄了這樁婚事。
皇后原是抱著硬著頭皮接待一位軍戶女的想法。她出身南陽李氏，在秋山書院里長大，從小身周就都是人間菁英，士林華選，真的沒接觸過軍戶這種層次人家的婦人。
只不想，真正見到的女子，竟與想象的大不同。
皇后事先得了皇帝提點(diǎn)，不去追問溫氏娘家，不去問她如何與霍決結(jié)為連理。但你來我往幾句，便看得出來，分明是個大家婦。
并不輸給前面接見的其他命婦。
還最年輕。之前都是一群老太君和中年婦人。外命婦里，就數(shù)她最年輕。
說了會兒話，有小監(jiān)進(jìn)來稟報(bào)：“霍都督來接夫人了。”
這都是睜眼大瞎話，霍決其實(shí)根本就沒走，一直就在外面。掐著時間，讓人進(jìn)來通傳。
皇后把一聲“唷”含在了嘴里，微笑：“既如此，我就不留夫人了。”
溫蕙有些無語，只能起身告退。
她一離開，皇帝從后面溜達(dá)出來了。
皇后道：“聞所未聞呢，皇后召見臣婦，丈夫催上門來了。”
皇帝哈哈大笑：“定是怕你欺負(fù)他老婆。”
皇后無語：“我欺負(fù)霍夫人作什么？”
皇帝道：“連毅的老婆要是受委屈，也就只能是在你這里受委屈了。我看他舍不得。”
霍決寵妻，這一年來在京城也是有了名聲。
南陽李氏出身清貴至極，李十娘端坐正宮，理論上的確不必如旁人一般討好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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