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如此……
玄龍仰起頭，淚無聲地從冰綠的眸中涌出，順著面頰滑落：“槲樂與我說過你們之間的事，他說……他未害過你的族人。”
李念淮垂在身側(cè)的雙拳緊握，無法接受自己所做的一切可能是判斷失誤：“當(dāng)年貧僧親眼所見。”
15年前，那個靜謐的夜晚，滔天的大火肆虐了處于山谷中的寧靜村莊，他們的族人世代生活在那個與世無爭的地方，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幸福美滿。
那頭狐妖的出現(xiàn)，成了全族的噩夢。狐妖兇殘地屠戮了整個村莊的族民，挖心飲血，他透過米缸細(xì)小的破洞，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和年僅三歲的小妹被狐妖的利爪割破喉管慘死，而他因貪玩躲藏在米缸中逃過一劫。
全族幾百口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狐妖離去時，留下一片被刮碎的衣料，掛在門口的刺木圍欄上，他顫抖著取下那塊在風(fēng)中搖搖欲墜的布料，放在鼻間狠狠嗅著，發(fā)誓總有一天會找到兇手為族人報仇。
時隔多年，兇手的面容早已變得模糊，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那狐妖生就了一副絕色媚惑的長相，在長安城中見到槲樂的第一面，兩張臉便毫無違和地融合在一起，再加上他身上特別的異香，與那狐妖留下的衣料上的味道亦是近乎相同，他便由此確定槲樂就是兇手。
“15年前，你尚是孩童，如何確定殘害你族人的兇手就是槲樂。”
“就憑一片單薄的布料么……”
“……”李念淮心緒紊亂，未說話。
玄龍覺得自己也是好笑，與殺害槲樂的兇手說這些做什么，難道他知曉真相，就會心懷愧疚了嗎。
不會的。
妖對于人族來說，從來就和可以任意宰殺的生禽沒有任何區(qū)別。燕鳶是如此，這自稱貧僧的人亦然。
“你們?nèi)俗宥颊f妖是邪魍，要想方設(shè)法地除盡……其實你們多數(shù)人，比妖更可怕，披著人皮，做盡鬼事。”
“是我錯了……”
他該聽槲樂的話，離人族遠(yuǎn)遠(yuǎn)的，若早早地帶著槲樂隱居起來，他便不會被這和尚捉去，受盡折磨，他便不會因自己而死。
“是我錯了……”
玄龍忽然低低笑起來，字字泣血，單薄的雙肩不住顫抖，他伏下身去，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任由絕望和悲傷吞噬自己。
李念淮從小苦修道法，為得就是有朝一日讓狐妖血債血還，如今目的終于達(dá)成，他卻沒有獲得想象中的高興。
殺了無數(shù)的妖邪，從未見過這般場面。
難道他真的錯了嗎……
李念淮收回視線，安靜地離開了這座冷清的宮殿，漆黑的眸中是寂寥與決絕。
他定要去尋到真相……
殿外打更的宮人敲著銅鑼吆喝過，不久后，小氈子輕敲殿門。
“寒公子，子時到啦……”
“……”殿中人未應(yīng)。
“寒公子？……”
小氈子連喚幾聲，玄龍從地上搖搖晃晃站起身，過去開了殿門。
月色籠在男人身上，毫無避諱地映出他豎立的瞳仁，金綠相間，妖異冷漠，小氈子頭一回這樣直白地見到玄龍的眼睛，嚇得倒抽了口氣，后退了一步。
小氈子反應(yīng)過來，趕緊垂頭：“寒公子……請寒公子贖罪，奴才……”
玄龍垂眸掩住瞳孔，背過身去。
“無事。”
“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小氈子拳頭緊張地握著，半躬著身：“奴……奴才沒什么要收拾的，方才去了住所一趟，重要的，都在身上了。”
玄龍并未發(fā)覺異樣。
“嗯。”
“那便走吧。”
“待我換身衣物……便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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