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天光乍白。

一抹晨曦照亮了蒼翠的草坪，海岸邊無人修剪，雜草肆意生長,沾著濕冷的露水。

黑影覆蓋了大片的草地，女孩躺倒在草叢里一動不動,長吁了一口氣。

獄門疆?dāng)R在她的手邊,咒物的表面眼珠緊閉。

清晨從來都是寂靜的,正因此，衣料磨擦雜草傳出的簌簌聲響才格外明顯，早紀(jì)卻無知無覺,直到來人擋住了陽光,她才勉力撐開一只眼睛。

然后,早紀(jì)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你終于來了啊。”

齊木楠雄低下頭去看她,逆著光的面孔晦暗不明，他微微頷首,良久才極輕地“嗯”了一聲。

早紀(jì)把名古屋異變的消息群發(fā)給他們的時候,齊木楠雄是第一個發(fā)覺的。

愛知縣當(dāng)?shù)鼗顒拥闹湫g(shù)師太少，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又正好被北海道的任務(wù)絆住了腳步。先不說早紀(jì)沒有聯(lián)系咒術(shù)界的渠道，就算她能將信息反饋給上層,救援最快也要第二日上午才能趕到。

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有能力的、來得及的……只有齊木楠雄一個人。

他其實一早就到場了,甚至在早紀(jì)和里梅對峙的時候,他就在不為人知的暗處,悄然觀察著他們。

齊木楠雄并沒有出手。

更多時候,他只是一個“觀測者”。他所持有的力量太過強大,已經(jīng)超越了這個世界能承受的閾值,若是隨意出手干預(yù)命運線,有很大的幾率會將這顆星球引向滅亡。

這個世界于他而言,就是一個脆弱的玻璃球，一不小心就會捏碎。

所以齊木楠雄始終保持著低調(diào)，從不輕易顯露自己的力量，哪怕遇到什么非他出馬不可的危機，他也更傾向于曲線救國。

就好比去年，他送給早紀(jì)的那一顆存有無量空處的石頭。

早紀(jì)奮戰(zhàn)一整夜數(shù)次遇險、瀕臨死亡的慘狀，都落入了他的眼底。

然而直到早紀(jì)開斑紋、反制里梅，又再度受到重創(chuàng)……他都在“冷眼旁觀”著。

只要她還有一線生機，他就不會出手。

齊木楠雄垂下眸子，唇線繃得筆直，溢出淺淡而蒼白的嘆息。

有的時候，當(dāng)一個“神”，可比當(dāng)“人”難多了。

他又不是真的無情無心的機器，他的心臟也是肉做的，即使是他，偶爾也會覺得……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實在太殘酷了一些。

理性上給出說服自己的理由，但感性上，細密如麻的愧疚如同線一般纏緊了他，壓迫著肺部和氣管，幾欲喘不過氣來。

齊木楠雄沒有去看獄門疆，他抬起手，微涼的指尖輕點在早紀(jì)的額頭。

頓時，一股不可思議的熱流回暖全身，以齊木楠雄的指尖為中心迅速擴散開來，被凍傷的皮膚健康紅潤光潔如初，壞死的左眼重新恢復(fù)視力，腿部的痛楚如潮水般退去，雙耳也漸漸捕捉到外界的聲音，連一絲傷痕都沒有留下。

除了破爛不堪的衣衫和沾著血污的皮膚，沒有任何跡象能顯明她之前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之戰(zhàn)。

不對，還有一樣。

“斑紋，我去除不掉。”

齊木楠雄言簡意賅地說道：“抱歉。”

為了照顧早紀(jì)的疲累的大腦，他不再使用超能力傳音入腦，而是久違地張口說話，聲音略有點生澀和沙啞。

他的回溯直接作用于身體，而斑紋這種東西，一旦開啟……那種感覺是刻印在靈魂深處的，只要記住了這種感覺，哪怕回溯到最初的狀態(tài)，也會反彈復(fù)發(fā)。

早紀(jì)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笑道：“沒關(guān)系。”

她早就有所預(yù)感了。

“這兩個東西要怎么辦？”

早紀(jì)小心地捧起獄門疆，齊木楠雄順手幫她拆了冰牢，或許是在霧氣里浸太久了，獄門疆的手感僵硬又冰冷，十分提神醒腦。

五條悟就關(guān)在這里面。

已經(jīng)完全把齊木楠雄當(dāng)作機器貓看待的早紀(jì)：“齊木，你有辦法打開它嗎！”

早紀(jì)試圖發(fā)動眼神攻勢。

齊木楠雄無視了她的星星眼，并用一句話擊碎了她的妄想：“有是有，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千萬別害怕。”

早紀(jì)：“我是鬼殺隊，我不會怕。”

齊木楠雄：“開啟獄門疆的鑰匙，其中之一就是你父親的武器，天逆鉾。”

早紀(jì)：“………”

北風(fēng)瀟瀟，雪花飄飄。

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蕭瑟秋風(fēng)，刮起落葉三兩片，打著旋兒飄到水面上，隨波流走。

頭頂上仿佛飛起一串烏鴉，嘎嘎地嘲笑她天真幼稚的幻想。

先前連里梅的冰凝咒法都凍不僵的她，此刻凝固如抽象派彩畫雕塑，表情更是印象派繪畫名作《吶喊》的現(xiàn)實參照。

早紀(jì)exe停止運行。

她緩緩地蹲下、蹲下……抱頭痛哭。

“不要啊！！”她被里梅暴打的時候都沒哭得這么慘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嚎，“不能讓我爹知道啊！會死的，真的會出人命的，悟和我都會被追殺千里雙雙罹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