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怒道：“好個賊道，想拼命嗎？”陸道人不動聲色，說道：“你想打，咱們京城再過招，今日不奉陪了！”說著右掌一揮，一道掌風(fēng)直迫慕容修，退身向后。更多慕容修隨手出掌化解，微覺一震，哼了一聲，道：“到京城嗎？嘿嘿，你想靠皇陵派使個借刀殺人嗎？”陸道人冷笑一聲，道：“只要那黃仲鬼沒先殺了閣下，貧道定當(dāng)恭候大駕。”

慕容修臉上殺氣一閃而過，踏出一步，忽聽小慕容叫道：“大哥！”慕容修微一遲疑，沉聲道：“陸雜毛，你就洗好脖子等著罷！”

陸道人更不言語，轉(zhuǎn)身走到趙平波身旁，乘上坐騎，護(hù)著趙平波離去。

趙平波回望一眼，微微冷笑，策馬而去。顏鐵等一齊跟在后面，轉(zhuǎn)眼間都絕塵而去。

小慕容眼見靖威王府眾人退去，向慕容修笑道：“大哥，多謝啦！總算你忍得下，沒出手殺人。”慕容修一跺腳，怒道：“臭丫頭，早知陸雜毛在此，我才不答應(yīng)這煩人的條件。”文淵道：“若是弄出人命來，王府可就有口實，那便不易處理了。”小慕容向文淵一笑，說道：“正是如此，反正先救了紫緣姑娘，以后慢慢殺他們不遲。”

慕容修拋開手中斷劍，大聲叫道：“朱婆子，這邊十萬兩銀子，你收了進(jìn)去，便放這小姑娘離開。小妹，臭小子，這里你們處理，我走了！”不等答應(yīng)，轉(zhuǎn)身便奔。小慕容叫道：“大哥且慢！你上那兒去？”

慕容修停下腳步，回頭冷笑道：“當(dāng)然是趕上去，把那賊道宰了！”說罷又轉(zhuǎn)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去了。

文淵道：“慕容兄沒有了劍，沒問題嗎？”小慕容聳聳肩，笑道：“不用擔(dān)心，大哥不會有事。”

那邊朱婆子已吩咐人把銀子一箱箱抬進(jìn)去，紫緣一語不發(fā)，靜靜地走進(jìn)水燕樓。文淵和小慕容對望一眼，跟著進(jìn)去。

紫緣穿過前堂，來到結(jié)緣閣，閣中并沒多少改變，只多放了一個大木箱，便是朱婆子命人倉促收拾的行李。紫緣打開一看，里面都是些簡單的衣物，連些許貴重之物也沒有，微微一笑，低聲道：“朱媽媽可精得很。”

小慕容低聲向文淵道：“喂，你打算怎么安置紫緣姑娘？”文淵微一沉吟，道：“我想先送她回故鄉(xiāng)，看看還有沒有親人在。紫緣姑娘，你的意愿呢？”

紫緣低聲道：“但憑文公子作主。”說著拿了琵琶，從箱子里收拾了幾套衣物，另行打包，輕聲說道：“走罷，這里不能久留了。”小慕容點頭道：“沒錯，看那些家伙走得不甘不愿地，說不定還有圖謀，我們還是走為上著。”

小楓走進(jìn)閣中，笑道：“紫緣姐姐，恭喜你了！”紫緣微微一笑，道：“小楓，你要不要一起走？”小楓道：“朱媽媽才不會答應(yīng)呢。”紫緣道：“我去跟朱媽媽說，讓你繼續(xù)跟在我身邊，我們一起離開。”小楓驚喜交集，道：“真的？”

紫緣向文淵一笑，道：“文公子，好嗎？”文淵微笑道：“姑娘有意如此，有何不可？”

四人走出閣來，紫緣向朱婆子說了。朱婆子本來不允，但小慕容暗暗塞了幾錠銀子，朱婆子便笑瞇瞇地連聲答應(yīng)。

城中居民知道紫緣從良，都紛紛涌到水燕樓來送行，擠得水泄不通。幾名乞丐奔到紫緣跟前，咚咚咚地磕頭。紫緣連忙上前來扶，道：“各位別要如此，折煞小女子了。”一名老丐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道：“姑娘對我們這些窮人叫化，向來是很好的，姑娘今天能離開這里，一定后福無窮。我們今個兒還是這么窮，沒法子報姑娘恩情，只有磕幾個頭而已了。”水燕樓群妓也都送著紫緣出來，都是羨慕不已。

小慕容先到客店找了華瑄，說了事情經(jīng)過，和文淵等人到城外會面。才剛碰頭，忽見北邊天空飛起一片綠煙，又夾著一圈黃霧。小慕容皺起眉頭，道：“大哥沒追到他們，要我們快走。”華瑄道：“走去哪里啊？”文淵道：“我們往襄陽去。”華瑄一怔，道：“為什么要去襄陽啊？”文淵道：“先送紫緣姑娘回故鄉(xiāng)去。”

華瑄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低聲道：“我跟慕容姐姐也要去？”小慕容笑道：“哎呀，這是當(dāng)然啦，妹子，你若不跟去，放得下心嗎？”華瑄臉上一熱，低下頭去，偷偷瞧了文淵一眼。

當(dāng)下文淵雇了兩輛大車，自己跟華瑄一車，小慕容、紫緣、小楓在另一車，向西而行。車夫見一男四女同行，不禁頗覺詫異，卻也不好過問，逕向西行。

十景緞（二十八）

過了幾日，一行人渡了長江，已進(jìn)皖境，到了九華山下。九華山是佛教名山，向有“佛國仙城”之稱，寺院遍布全山，且景致佳妙，群峰競秀。眾人這時已改乘馬，邊行邊賞景，看得心神舒暢。

正行路間，卻見前頭一群僧人端坐地上，一列排開，正將去路擋著。華瑄遠(yuǎn)遠(yuǎn)瞧見，說道：“文師兄你看，前面怎么這么多和尚？”小慕容笑道：“和尚們不在山上念經(jīng)，倒跑來山下坐禪了。”文淵道：“莫非是靖威王府屬下？”紫緣秀眉微蹙，低聲道：“文公子，我們要不要改道？”文淵微笑道：“既然他們等在這兒，再怎么繞路也不管用，咱們直接闖過去便是。”

小慕容伸伸舌頭，笑道：“先打道士，又碰和尚。喂，你說打得贏嗎？”

說話之間，已離那一眾僧人甚近。群僧一齊站起，其中二僧向前走出，顯然并無讓路之意。

文淵拱手笑道：“各位師父，請借個路。”二僧中的一個老僧雙掌合十，說道：“這位施主，可是姓文？”文淵道：“正是。”那老僧和另一中年僧人交換一個眼色，又道：“老衲受人之托，要請文施主移駕敝寺，就在前頭不遠(yuǎn)，請施主隨老衲來。”

文淵見那中年僧人眼中閃爍不定，心知有異，便道：“托老師父相請在下的，莫不是靖威王府趙世子？”那老僧胡須一動，盯著文淵，說道：“文施主既然料知，便也不好相瞞。只要這位紫緣女施主留下，老衲也就不為難諸位。”

小慕容叱道：“虧你們身在佛門，居然這等不要臉，這不算犯色戒嗎？”那中年僧人大聲道：“我們是奉命行事，可管不到這么多！”踏步上前，忽然縱起，一個落拳往文淵頂門打去。

這一拳力道剛猛，文淵不欲硬碰，向左一翻，輕輕巧巧地落下地來。那老僧喝道：“出手！”群僧或持棍棒，或拿戒刀，一齊沖上。

文淵叫道：“師妹，護(hù)著紫緣姑娘！”側(cè)身避開中年僧人連打兩拳，拔劍出鞘，挺劍反攻。三十多名僧人如潮水般涌將過去，立時將文淵團(tuán)團(tuán)包圍，又有數(shù)名僧人往紫緣、華瑄等沖來。

華瑄抖開銀鞭，將來襲的僧人一一逼退，只覺對方功力平平，隨手幾鞭過去，已有六個僧人倒在地上。小慕容眼見群僧武功平庸，只有那老僧和中年僧人不好應(yīng)付，怕文淵有失，當(dāng)下抽出短劍，輕飄飄地竄入了群僧中，左一晃，右一繞，欺到那老僧身后，一劍遞出，叫道：“禿驢，看招！”

兩僧正合攻文淵不下，小慕容這一劍來到，那老僧不得不擋，側(cè)身揮臂，陡地一片紅云卷向小慕容右臂。小慕容抽臂一閃，看的分明，卻是一件大紅袈裟。

老僧低喝一聲，舞起袈裟，風(fēng)聲虎虎，勢道竟然極為威猛。小慕容一劍刺去，但那袈裟不知是何物織成，甚是滑韌，竟刺之不穿。小慕容一怔，袈裟方位一變，直往她頭頂罩下來，連忙避開，心道：“這是什么古怪功夫？”

這兩僧都是皇陵派中的好手，老僧法名見瞠，中年僧人是其師弟，法名見憎。

兩僧本是一方的盜匪，后來入了皇陵派，剃度出家以避人耳目，平日潛居于九華山中，領(lǐng)著一批僧眾，不行佛法，占了一寺做為據(jù)點，和官府互通聲氣，恣行不法。這日接到靖威王府世子的命令，要將文淵一眾截下來，探得來路后，便在此率眾阻截。

見瞠這一門袈裟功夫，本是一門軟鞭武功，出家之后，改以袈裟為兵器，能蓋能裹，更增奇詭。小慕容見他招式奇異，不知有何古怪，當(dāng)即四下游走，無所定處，跟他游斗。

那邊見憎也取了兵器在手，是一大串精鋼鑄的念珠，份量極重，顯然他臂力極大。招數(shù)也走軟鞭路子，但念珠環(huán)繞成圈，施展起來另有一功。文淵持劍對敵，不落下風(fēng)。

忽聽見憎一聲怒喝，揮動念珠，直往文淵長劍砸來。文淵回劍讓開，忽地念珠圈轉(zhuǎn)過來，虛套住劍身。見憎大喝一聲，轉(zhuǎn)臂一扭，念珠陡然連環(huán)圈鎖，叮啦答啦一串響聲，數(shù)十顆鐵珠將劍身牢牢扣住，劍鋒卡在珠縫之間。

文淵吃了一驚，心道：“好家伙，這念珠還能這么使！”

見憎大喜，右手使力拉動念珠，左手一掌猛劈過去。文淵心如電閃，松手放劍，身子一矮，右腳一個掃腿橫掠見憎小腿。見憎念珠尚裹著長劍，朝文淵這一腿直擊而下，“砰”一聲大響，一半的念珠重重砸在地上，震得煙塵飛舞，長劍立被擠攏在一起的鐵珠絞斷。然而文淵瞧得極準(zhǔn)，這一腿半路偏開一旁，沒給他打中，待他念珠轟在地上，左腿已順勢踢出，當(dāng)真是間不容發(fā)，一掃便中，見憎一條右小腿骨硬生生給他這一腿上的真力震斷。

見憎右腿劇痛，摔倒在地，大怒之下，掄起念珠狂舞，一大片劍刃碎片激飛而出，彷佛無數(shù)暗器射到。文淵翻身滾開，一躍而起，盡數(shù)避了開去，心道：“他一腳已斷，只要防他念珠招式，不足為懼！”

文淵身法本在見憎之上，這一下見憎起身不得，被文淵圍著他連連出掌，只有擋架的份，加上腳上劇痛，不禁惱怒欲狂，發(fā)起蠻來，一身功力陡然傾注念珠之中，霍地脫手?jǐn)S向文淵。

這一擲之力大得驚人，只見一百零八顆念珠疾舞成環(huán)，如風(fēng)飆雷吼，挾著破空巨聲狂卷而至。文淵見來勢猛惡，不能硬接，危急中一個鐵板橋，向后急仰。

但見一圈圓環(huán)自臉上瞬息呼嘯而過，狂風(fēng)一時灌得他衣袖脹起。猛聽一聲悶響，接著一聲慘嚎，凄厲非常。文淵一愕，起身回望，卻是見瞠挨了這一招，百八念珠迅雷般不住回轉(zhuǎn)，連番擊在他背脊之上，立時狂噴鮮血，撲地斃命。

小慕容也嚇了一跳，本來見瞠舞開袈裟，周身彷佛架起層層屏障，劍尖碰上，便被彈開，正自無計可施，誰知見憎這一下死命一擊，威勢太強，沒打中文淵，卻把袈裟護(hù)身之勢破得擋無可擋。以見瞠功力，本當(dāng)能查覺背后念珠飛至，壞就壞在袈裟風(fēng)聲礙了他聽風(fēng)辨位，待得念珠飛近，破空聲大作之時，已是遲了。雖然是不懼小慕容的短劍，卻萬萬想不到喪命在自己人的兵刃下。

見憎大驚，掙扎著要起身，小慕容迅捷無倫地欺上前來，低聲道：“南無阿彌陀佛，請往西方極樂歸位罷！”見憎氣力已盡，無法抵抗，劍鋒揚過，便即追隨他師兄去矣。

十景緞（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