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
頭梳好了才算剛開始。縷金挑線紗裙 、銀紋繡百蝶度花裙、藕絲琵琶衿上裳，都是些顏色艷麗的衣裳，余氏倒是會(huì)搭配，細(xì)打量下來竟比蘇錦穿著還嬌嫩。珠翠環(huán)繞，插簪佩環(huán)，一件件一樁樁，配上高高隆起朝月髻，雍容華貴一覽無余。余氏的妝臺(tái)上，琳瑯滿目，層層迭迭的擺放著瓶子、盒子、匣子、罐子。
最奇的是還有西洋玻璃瓶子，上妝之前，丫頭們又捧上來好幾個(gè)赤金鑲紅藍(lán)寶石的精致小盒子。只見余氏小指輕挑，也不知是什么膏子，只覺得聞起來沁人心脾。涂完這個(gè)抹那個(gè)，一層又一層，一遍又一遍，用過之后肌膚水嫩透亮，瑩白細(xì)膩。再然后是香馥馥的口脂，北邊的胭脂南邊的茉莉花粉，端地配不上“老”這個(gè)字。
她的精致別說蘇錦，蘇錦見過的姑娘夫人中也沒有比她更會(huì)打扮的了，跟她比蘇錦只是占了個(gè)年輕，當(dāng)真是開眼了！只是這一打扮可真耗時(shí)，足足有半個(gè)時(shí)辰才停當(dāng)，蘇錦只得屏氣凝神的等。
“穿的太素凈了，你是新婦，于情理上也該嬌艷些。又是長嫂，成日裏見著嬸子姑子一大家子人，讓人見了沒得說我們周家寒酸。新媳婦子穿的倒比我老婆子還寡淡，你這樣，我該打發(fā)到草棚裏了!”
“母親教訓(xùn)的是，只因丈夫不在，嬸子們都當(dāng)我是自家孩子，所以才收了紅的，穿了些尋常的。母親既瞧著不喜歡，我換去便是。”
“罷了，長輩們疼你，你也要恭順才是。”余氏終于拿了正眼瞧她，小小人兒說起話來倒是有禮有節(jié)。她句句彈壓，她還知道拿丈夫不在家說情，竟讓她挑不出錯(cuò)處，想拿捏她還能有挑不出的錯(cuò)？
“既然丈夫不在家，就不該用這么濃的香。你使了什么香，熏的我頭疼，站遠(yuǎn)些！”婆母嫌棄，蘇錦只得尷尬的往后退去。還不行，又說：“離那么遠(yuǎn)，要我扯著嗓子喊？我的吩咐聽的清嗎？”蘇錦只得又往前站站，當(dāng)著一眾丫頭仆婦，從臉紅到耳根子，卻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這老婦分明在挑刺！找茬頭刻薄人！端地是守著眾人立規(guī)矩、給下馬威！
林初蘭憋著氣聽余氏“教導(dǎo)”。從卯時(shí)讓候著，到穿的素了，熏的香了，站的近了，離得遠(yuǎn)了……自家姑娘哪一樣都不入她眼，擺明了想找茬！再看姑娘在她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如同受驚的幼兔，頓時(shí)替蘇錦委屈，卻又沒辦法。
誰想余氏卻不放過，白了她一眼：“你是她姨娘？外頭都講你們老爺就一房妾室，說的可是你？”
“是，就是她。是今日我叫了她來同我一起拜秉老夫人，她是下人，老夫人有吩咐只管言語。”蘇錦搶在林初蘭前頭替她打掩護(hù)，她知道林初蘭見不得她受委屈，生怕她說出什么被余氏拿住，才來就生是非，大家都沒好日子。
“哼！”余氏心中口中皆冷哼，能不知道你林氏心裏在罵我！
“是下人便要守下人的規(guī)矩，你們府上自從沒了夫人，你便是主子一般。到了我們府上可不能夠，姨娘庶子同奴婢一般。以后我不叫你，別在我面前現(xiàn)眼，下去！”
“姨娘先走，屋子裏把給妹妹們的禮品找出來，上回玉汝妹子不喜歡，咱們多找些，盡她挑！快去！”蘇錦見林初蘭不動(dòng)，使了個(gè)借口趕緊讓她走。
“母親~~~”甜甜糯糯的聲音響起，周玉汝身著娟紗金絲繡花長裙，手中捧著一大束芍藥。碩大的花盤襯托著白中帶粉的花朵，姑娘家本身嬌俏可愛，春光明媚中更是動(dòng)人。
“一早摘的，這花又美又貴氣，和母親正配，送給母親插瓶。”周玉汝一進(jìn)來就看到蘇錦在，瞟上一眼，卻不打招呼。旁若無人的和余氏母女親昵起來，余氏也不怪她，只顧著心疼她起的早。
“母親喜歡就好，明兒我還早起。”
“不許再早起，你又不上朝不斷案的。什么時(shí)辰睡足了，睡夠了，就讓丫頭們服侍你起，來看看我也行，或去園子逛逛，或找玉簪玩去，你愛哪樣都隨你。我的兒，做姑娘的猶如春月裏的花兒，只此一季，要痛痛快快的玩。在我眼前讓我疼疼，日后離了我的眼，可怎生是好？”
“那我便永永遠(yuǎn)遠(yuǎn)跟著母親！”一屋子丫頭仆婦都笑了起來。周玉汝膩在余氏懷裏，余氏滿身的摩挲著，說不盡的母女情深，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林初蘭憤恨的看著這一幕，又看到自家姑娘小苦瓜似的孤零零站在那兒，心中對(duì)余氏的不滿愈加強(qiáng)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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