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萬良的小公公忙陪著笑說：“勞綰貴人惦記著，奴才替我家主子謝貴人。今日午后太醫(yī)來看過，說是受了風寒沒什么大礙，用過晚膳后主子說是身上乏，就早早歇下了?！?

清辰回頭望了望院內(nèi)，再見不到半個人影，又問：“怎么就你們兩個人在這守著？其他人呢？”

萬良笑道：“今晚除夕，主子放他們出去玩了，屋里紅蓼陪著呢。綰貴人放心，我們會盡心伺候主子的?！闭f著目光似是無意的掃了一眼身后錦秀手里的東西。

清辰會意，讓錦秀將帶來的幾匹綢緞還有一些滋補用品交到萬良手中，然后又將一袋銀子遞給他身旁的那個小公公，“別人都去玩了，難得你們還肯留下來盡心照顧你家主子，這份‘忠心’倒是難得。眼下你家主子病著也顧不上其他，今日除夕，我也沒什么好賞你們，這袋銀子就算我替你家主子獎賞你們買酒吃吧?！?

那小公公掂了掂那袋分量十足的銀子，相視一笑，滿臉媚笑道：“奴才謝貴人賞賜，奴才明早定當轉(zhuǎn)告主子，綰貴人您來探望過主子了。”

“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外面天寒，你們也不必出來送了?！鼻宄秸f著扶著錦心的手轉(zhuǎn)身要走，那小公公忙殷勤的拿了個燈籠追出來說：“天黑了，貴人拿著這個照個亮吧?！?

錦秀接過去笑道：“多謝高公公?！?

出了華羽宮，饒是錦秀如此沉得住氣，還是忍不住憤然道：“這宮里的奴才還真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自己主子不得寵，就好像欠了他們似的?！?

清辰輕搖了搖頭，“比起先前我們宮里的那幾個，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睉牙锏氖譅t一路走來也沒了多少溫度，想來里面的炭火已快要熄了，她駐足四顧，然后說：“回去也沒什么事，不如我們?nèi)ハ阊﹫@看看吧，折幾支綠萼梅來插瓶也不錯?！?

錦秀噗嗤一笑，“上次貴人還說我闖禍，這次倒要自己去惹事了。這綠萼梅闔宮就只有兩棵，皇上可寶貝著呢，著人仔細看著，誰都不準碰一下。若是小主折了，被皇上看見，不怕皇上生氣嗎？”

清辰想了想說：“你看，皇上明天要去太廟祭祀，還要接受朝臣道賀，跟兩宮太后請安，忙得很，必不會來我們這邊。后天和大后天還要宴請外藩使臣，陪老祖宗聽戲，也不見的有空，所以至少三天不會來我們這邊，怕什么呢？”

錦秀知道她想做的事，別人勸也沒用，便說：“想來今晚梅園也無人看守，主子們都去欣華殿赴宴了，那些小太監(jiān)今晚定也會偷懶?；?，到時候我在院門口給小主把風?！?

兩人相視一笑，明明是要做壞事，心里卻暗爽的很。

香雪園偏遠的很，平日里沒什么人會到這冷僻的地方來，那些小太監(jiān)也就不認真打掃，路上積雪很厚，鹿皮小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老遠就聞到梅花那似有若無的清寒香氣。

清辰在園門口將手爐交給錦秀，一個人提著那盞八角宮燈，順著小路進了園子，按照錦秀說的方向，一路尋了過來。

滿園的紅梅白梅香氣撲鼻，尋了許久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兩株綠萼梅凌霜而開，在這紅白的世界里，一抹綠色更顯得卓爾不群，別具一格。

清塵欣喜不已，在樹下左看右看，放下燈籠挑著花蕾最繁密的花枝折了兩枝下來，正要再伸手，猛不丁聽一個男子清悅的聲音傳來，“好大膽的奴才，居然在這個時候來梅園偷梅花?！?

雖是斥責，那語氣卻并不覺得真有責怪之意，清辰唬了一跳，慌忙后退兩步喝問：“是誰？出來！”

身旁一棵白梅樹晃動了兩下，一個人影從樹上跳了下來，借著月光看清了她的臉，詫異問道：“怎么是你？”

他穿著月白色的竹葉暗紋長袍，又是隱在一株白梅樹上，夜色里極難被人發(fā)現(xiàn)，況且清辰也沒想到這偏僻角落里會有人在，也就不曾留心。她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子，又見他著常服，一時無法猜測身份，心里沒底可還是緩緩福下身去輕聲道：“給世子殿下請安。”

那年輕的男子輕淺一笑，問：“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見過我？”

清辰微微松了口氣，知道自己猜對了，便放心的笑道：“京城有連璧二公子，殿下這容貌氣質(zhì)舉世難尋，除了皇上無人可以媲美。朗朗如日月之入懷，見殿下如玉山上行，光彩照人，即便殿下不說，也不會有人認錯?！?

“你這小丫頭嘴巴倒是甜的很?！彼@著她上下打量一圈，“是不是怕我將你偷花之事說出去，所以才這樣甜言蜜語的來哄我？想必你也知道，這兩株綠萼梅是皇上的心愛之物，偷折可是要重罰的?！?

清辰抿嘴一笑，“難道殿下覺得我剛才的話說錯了？殿下對自己就這么沒有信心？”

蕭玨劍眉微挑，睨了她一眼，“好一張伶牙利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個宮里的小宮女？”

清辰蹲跪下去，“小女子名叫沐清辰，上次多謝世子殿下救命之恩，本想親自登門道謝，怎奈久病不得出門。他日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必當為殿下效犬馬之勞以為報答。”然后用梅枝在雪地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她說的是那次落水，他以為的是那次雪夜相助，前一次他不知道救的人是她，后一次她不知道是他救了她。

“舉手之勞無需介懷，你言重了?！笔挮k伸手扶起她，目光還停留在雪地的三個字上，“沐清辰。”略作思忖，笑問：“詩詞里有云，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復(fù)，三五共盈盈（1）?？墒沁@個意思？”

清辰臉色微紅，似被他窺破心事一般，垂首道：“殿下博學，其實不過是個名字而已，沒有那么多的含義?！?

（1）注：多么祈望我是星星你是月，每一個夜里你我光明潔白的光彩輝映著。月亮暫時被云層掩蓋，而星星卻輝映高掛著，期待那十五月圓盈滿時，你我星月皎潔輝映成天之佳偶。清辰彼時之所以給自己取了這樣一個名字，還是對秦子朔沒有死心，所以才會有了深夜笛聲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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