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殺人

“我也……不知道”。

我偏頭看他，他搖了搖頭，“你這樣看我也沒用，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書官大人嗎？”。我向他投去疑問的眼神，“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來的時候就出現(xiàn)在魂閣，明明是第一次來到元界，腦海裏卻有著對元界所有的認(rèn)知，以及我所有該做的事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輕聲笑道，“我感覺我其實(shí)一直在這裏，從來沒有離開過，我也是過了很久才意識到，之前的我并不是在這裏”。

“怎么說？”他說的有些深奧我不太聽得懂。

“我好像在這裏很久很久了，可能幾百年了，但是后來腦海裏偶爾會浮現(xiàn)一些事情，我其實(shí)不是一直在這裏的，我懷疑是把之前書官的記憶，都加在我的記憶之中”，他突然冷冷笑道，“我其實(shí)，就是這個地方的一個工具，如果我不在了，便會重新找人替代，你總說我厲害，可我卻并不自由”。

聽了他的話我有些難過，停下腳步問他，“那你……你就沒有想過離開嗎？以你房間裏那些神奇的東西，應(yīng)該很容易做成十二筆交易吧”。他也停下來看我，像是往常一樣，將我有些亂了的頭發(fā)別在了耳朵后面，然后稍微停頓了片刻，“我無法接收魂元，只能靠解決執(zhí)念離開，但加在我腦子裏的記憶實(shí)在是太亂太多了，我到現(xiàn)在都沒能想起來我是誰，我在這裏多久了”。

在他的記憶裏，他一個人在這裏過了幾百年了嗎？加註在他身上的記憶讓他無法想起自己是誰嗎？想起初見時他的模樣，這個人站在橋上，看過那么多人離去，自己被困在這裏，心裏該是怎樣的滋味。我裝作豪邁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沒事，等你想起來告訴我，你沒辦法去人間，我?guī)湍闳ィ皇召M(fèi)！”。

他那副平靜的面容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輕聲笑了出來，“呵，那到時候就麻煩你了，雪姑娘”。我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對了我還沒有問你，你除了人間不能去還有哪裏不能去啊，你和我說下，不然哪天我拉著你到處跑一不小心犯了禁怎么辦”。

他指了指對面的平原，“我走不下那座橋，若是走了下去，印象之中，是神形俱滅的”。我一邊心領(lǐng)神會，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說道，“那你那日還敢在橋上吹笛子，萬一你一個腳滑摔了下去那怎么辦啊，你以后記得站遠(yuǎn)些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累了，居然沒有反駁我的話，還拍了拍我的頭，“嗯，都聽你的”。

那日回去后才發(fā)現(xiàn)他實(shí)在傷的有些重，昏昏沈沈的一直在睡，這裏也沒什么大夫，在他書房倒是翻出了很多瓶瓶罐罐，可是是治病的還是要命的我都不清楚，他也沒醒著，我自然不敢給他隨便用藥。萬幸的是他睡了兩日慘白的臉上終于有點(diǎn)血色，偶爾也會醒下，但很快就睡回去了。我便索性這幾日都不出門擺攤了，就留在宅子裏面照顧他，也方便他醒來的時候想喝點(diǎn)水或者想吃點(diǎn)什么，我都可以給他備著。這一來二去過了大概七八天，他終于可以下床走動了，但是仍有些咳嗽，一向單衣的他居然披了件大氅。

“不行，你病還沒好，我不能走，你是因?yàn)閹臀也挪〉摹薄Ｋ麆裎也挥迷僬疹櫵屛页鲩T繼續(xù)擺我的小攤子，這我哪能同意呢？拿人手短，這第一筆交易全靠它才成了，也不知道之后的交易需不需要仰仗他，這個時候我當(dāng)然要好好地表現(xiàn)表現(xiàn)，感動他一下啊。

“我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不外出再歇個兩日就可以了，你不用特地留在這裏照顧我”。

我堅(jiān)決反對，他面露難色，好像有些困擾，我安慰他說道：“沒關(guān)系的，反正我也想不起什么，這交易一時半會也不急的，你安心養(yǎng)傷即可”。

“不是……”他頓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之后才說道，“主要是……你做的東西實(shí)在是有點(diǎn)……有點(diǎn)難以下咽”。我楞了一下，把剛熬好的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哐當(dāng)”一聲，桌上的茶杯都被我震倒了，“呸，你愛吃不吃，餓死你得了”。我生氣的轉(zhuǎn)身出了門，片刻后又跑了回去，把我的小鑼鼓帶上，臨走時又把桌上的粥端出來，“我就是丟了也不給你吃”，把門重重關(guān)上，將粥放回廚房，我才重新回到江邊擺起我的攤子。

我氣的要死，拿著我的小鑼鼓一下敲得比一下重，一想到書官大人，就越想越氣，真是浪費(fèi)了我這么多天去照顧那個弱書生，我就應(yīng)該趁他病著帶著他那書房裏面的寶貝直接跑了，敲著敲著才發(fā)現(xiàn)沒了聲音，一看鑼鼓那一面都比我敲凹進(jìn)去了，“連你都和我作對”。我氣的直接把它扔了。

“小妹妹，怎么這么生氣啊？”，一個路過的女子撿起了我丟掉的鑼鼓，重新放回到我的桌子上，看了看我攤子前面的字，然后坐在了我的對面。“小妹妹長這么好看，別生氣了，生氣了就不好看了”，聽到了她的話我總算心情好了一點(diǎn)，抬頭看過去是個二十五六的女子，她穿著粉色的鳳尾羅裙，頭發(fā)全部盤了起來，頭插著牡丹步搖，婀娜多姿，很是好看。

我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笑臉相迎道“沒什么，一些無關(guān)要緊的事了，讓姐姐見笑了”。她笑了一下才說道“這就對嘛，這么好年紀(jì)的小妹妹，就是應(yīng)該笑的花枝亂顫的”。我聽著有些別扭，但還是沒有說什么。她突然向我湊近，將我頭上的簪子稍微擺正了，約莫是剛剛氣急了所以歪了我也沒註意到。

她看了我?guī)籽郏袷菨M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才重新坐下說道，“妹妹這，可是能幫人解決執(zhí)念的？”。我趕緊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有個喜歡的人還在世上，我最好的朋友也還在世上，我著實(shí)想再見他們一面啊”。她像是有些懷念，看著江流以東的方向說道。

這不難！找人的事一來二去我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yàn)了，我趕忙說道“姐姐你是想見他們說什么，或者是交什么嗎？我都可以代為轉(zhuǎn)達(dá)的”。她突然扭頭過來看著我，臉上還是那樣的笑盈盈。

“我想，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