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驚的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這家伙真的也變的太多了吧，我當(dāng)年和他一起同窗相處這么長時間，我好求歹求他從來都沒喊過我名字，永遠(yuǎn)都是江姑娘長江姑娘短的，怎么如今對一個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我來說，就能這么順其自然的喊出我的名字江雪兩個字呢，果然，他也長大了，不再拘泥于那種小節(jié)了。

我正準(zhǔn)備喊他李曜，可卻想起來，我以江裊裊初次和他見面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希望我叫他李公子的，他這種客客氣氣的正人君子，應(yīng)該看不慣我當(dāng)時頗為挑逗的行為吧，雖然他能叫我名字了，但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一個不熟識的姑娘，喊他李曜，以江裊裊的身份認(rèn)識他已經(jīng)給他惹了很多讓他不開心的事情了，這一次，還是讓他開心點好。

“李公子”，我客氣的回道，思來想去，我最后還是決定這樣稱呼李曜。

不知道為什么，我看到李曜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失望，是錯覺嗎。

“我今日見到江雪姑娘，在送江將軍的隊伍后，若非親屬是不可跟著的，江雪姑娘姓江，是和江將軍有什么關(guān)系嗎？”，李曜問道，我聽著那聲江雪姑娘，心中覺得方才約莫是錯覺吧，他這一板一眼的性子看來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巧合而已，我與江將軍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昔日蒙將軍所救，所以一直很是感恩，聽聞江將軍噩耗，便從外地趕來，和將軍府裏的管家求了很久，才允許我跟隨，送將軍一程”，我回答道。

我看到李曜神色暗了暗，然后喝了一口酒才開口說道，“那不知，江雪姑娘，可曾知道，江家的小姐，江裊裊呢？”

江裊裊……這是我記起事情后，第一次有人說這個名字，見李曜仍然用狐疑的眼光看著我，我趕忙回答道，“江裊裊……這名字不是很熟悉，不過我知道江府確實有位小姐，但也只是知道，并未見過或者有所了解”。

李曜聽了我的回答，沒有說什么，我卻有些好奇的問道，“不知李公子，為何突然和我提起這位江家的小姐？”

“隱約覺得你們有點像，便想你們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想看看你會不會知不知道她的下落，看來，是我多想了”，李曜說道，語氣中帶著藏不住的失望。

像？李曜這話讓我覺得有些奇怪，我是記得自己在人世間的模樣，和我現(xiàn)在的樣子，是不像的，更確切來說，是沒有任何一點相似之處，生前的我是蠻族人，所以面貌上和姜國人到底是有些區(qū)別的，而我入元界的相貌，只是希望是一個普通的姑娘而已，所以沒有一點滿蠻族人的特征，李曜為何會說我和以前的模樣很像，我探究的問道，“我確實沒有李公子口中那位江裊裊姑娘的下落，但是，我和李公子口中的姑娘，真的很貌相嗎？”

李曜搖了搖頭，“不像，你們模樣不像，年歲不對，聲音不像，性子，更不像了，她比較好動，沒有什么規(guī)矩，更不會像你這般，客氣的喚我李公子”，聽著李曜的話我拼命忍住想要罵他的心情，好你個李曜，如今我好歹是個外人，你居然在一個外人面前，偷偷說我壞話，你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就是某些地方，會覺得，你們很像，會覺得，她回來了”，李曜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是溫柔卻又帶著難以掩飾的難過。見他這樣，方才的惱怒瞬間蕩然無存，與之替代的，是內(nèi)疚，終歸當(dāng)年我對李曜，可謂是真正的不辭而別，我騙了他，并且，我沒有回來解釋，他雖然從未嘴上承認(rèn)過我這個朋友，但我知道他到底是把我當(dāng)成真正的朋友，可我這個朋友，也太差勁了，都這么多年了，居然還讓他擔(dān)心。

我琢磨著應(yīng)該以江雪的身份，說些什么話來安慰李曜，可我還沒琢磨的徹底，李曜已經(jīng)恢覆回正常的神色，他問我，“江雪姑娘聽聞將軍噩耗，遠(yuǎn)道而來拜祭，在下與江姑娘，也就是方才提到的那位，是摯友，她很敬愛她的兄長，姑娘都會來送下將軍，為什么，她不回來呢，她不回來見她兄長最后一面呢？”

我的手指在桌面敲了兩下，開口回答道，“要么，是那位姑娘不知道消息，還在外面漂泊”。

“要么，是就算想回來，也已經(jīng)身不由己，回不來了，李公子覺得，你口中的這位姑娘，應(yīng)該是哪種情況”，我暗示道，我希望李曜明白，又或者心中萌發(fā)這個可能性，就是我已經(jīng)死了，他不必再糾結(jié)與我的往事，不必再去尋我了。

李曜低頭思索了我的話，沖我點頭說道，“姑娘言之有理，她性子歡脫，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了，定是消息不及時，所以才不知道自家兄長故去，沒回來見這最后一面，假以時日，應(yīng)該就回來了吧”。

我覺得我暗示的還挺明顯的了，可李曜的這一番話我不知道他是沒聽懂，還是不愿意去面對接受事實，我想了想又改口說道，“可我家在邊境，只是個普通的農(nóng)莊，我那裏都聽見了消息，我覺得這位江姑娘應(yīng)該……”。

“也有可能，她知道消息了，但是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知道自己見不上最后一面，索性就不回來了，在外面游山玩水散散心，所以才沒回江府吧，也罷，都等了她幾年了，再等等，也不是什么難事”，李曜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我，但我卻明白，他心中一直都知道，只是，真的在自欺欺人罷了。

我無法以江雪的身份去勸說，他雖然聰明卻很固執(zhí)，若是強(qiáng)行的同他說，江裊裊已經(jīng)死了，他怕是會生氣，再者說其實我還是有些許感動的，他能記我這么久，他不希望我死，我覺得這個朋友，沒有白交，只是遺憾，當(dāng)初沒有和他說清楚就離開了。

終歸江懷的話還是有道理的，有些事情，還是要當(dāng)事人自己看清才算是徹底。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或許是吧，我出來有些時間了，也該回去了，與李公子就此別過吧”，我起身將銀兩放在桌上準(zhǔn)備離開，李曜卻喊住了我，并且把銀兩重新放回到我手上。

“我娘釀的酒都不是為了掙錢，若她醒來知道我收了你這錢，肯定要罵死我的，你拿回去吧，還有江雪姑娘，這攤子可能以后就不在了，我有了一官半職，就可以養(yǎng)活我爹娘了，他們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每天出來賣面了”，李曜說道。

我周遭打量了一番，這個和我記憶息息相關(guān)的地方，也要沒了啊，心裏有些失落，但還是沒有多說什么便離開了，只是我不知道的時候，我離開的時候，一直有一道目光追隨著我，直到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海中，他才堪堪移開了視線。

李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如夢初醒的道了句，“我是瘋了嗎？”

“她怎么可能會是……”。

“會是裊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