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第一次在告解室輪值，這個教區有非常多的意大利裔，他們總有說不完的故事、懺不完的悔。我至今已經接待了好幾位內心脆弱的彪形大漢，他們一邊流淚，一邊尋求寬恕，讓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們。
告解室的簾子再一次拉開，走進來的是一位先生。
在這個教區，我從未見過這種氣質的男人。他長得實在太漂亮了，是的，漂亮，他的相貌很出色。他有一頭金色的耀眼短發，眼睛是銀灰色的，神情有些生硬，看得出不太笑。
他穿著得體，開口說話的時候姿態也很優雅，我想他一定受過良好的教育。
雖然他自稱來自意大利，但我從他的英語中聽不到一絲不和諧的口音，發音堪稱完美。
“我要告解。”他的聲音就像雨水打在大提琴的琴弦，帶點低沈的共鳴和一點點震顫。
這樣一位高貴而俊美的男士，我十分好奇他是為了什么告解？
“當然，您可以開始了。”
“我有一個弟弟，我們并沒有血緣關系。”
這看起來又是一場無解的家庭糾紛。
“我們上床了。”
他不給我一點反應的時間，迅速拋下一枚炸彈。我就像被閃電劈中一般怔住了，腦海裏是撲面而來的海嘯巨浪。
“抱歉，您是說您……”
“我和我的弟弟，上床了。”
他做了個要命的補充——“不只一次。”
我深呼吸，然后盡量語氣平和地安慰他：“圣人也難免有犯錯的時候，如果你誠心懺悔，主是不會怪罪你的。”
“可我還想繼續下去。”
我的笑容有些僵硬地問道：“嗯……是什么誘使你如此失控？”
他沒有立即回答我，反而問了我一個問題：“神父，你有過明明厭倦一樣東西，卻又不自覺被它吸引的經歷嗎？”
我認真想了想，答道：“我小時候不喜歡我家的廚娘，但她的蘋果派真的做得太好吃了，害我每次看到她都心情覆雜，這個算不算？”
對方沈默了一下，然后說：“大致就是那樣，每次看到他，我的心便在冰與火間徘徊，滋味可比蘋果派覆雜多了。”
“你恨他嗎？”
“恨？”單詞在他舌尖輕柔地翻滾，“恨他像條癩皮狗一樣總是糾纏著我，讓我不能對他視而不見，最終順利將我拖下水嗎？”
我握著十字架的手指緊了緊，還要開口說話，就聽對方接著又道：“我恨他讓我失控，可究其原因，我會那樣失控，更多的是因為除了恨……我更愛他。”
他吐出“愛”字時，發出的幾乎是氣音，仿佛再提高一點音量就會割傷他的喉嚨。
“你愛他？”比起他的謹慎，我簡直無所顧忌，一句話問得中氣十足。
對方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開始不耐地轉動著手指上的寶石戒指。他的手很漂亮，戒指也很漂亮，搭配在一起簡直賞心悅目，讓人想執起他的手，在他手背落下纏綿的一吻。
“他之前……出了些事，差點丟掉性命的那種事。在死亡面前，我的堅持顯得十分可笑。我試著掙扎，可我不能枉顧自己的心意。”
“他出了什么事？”
“糟糕的事。他被一個連環殺人犯綁架了，差點成了對方最后的作品。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全身是傷，我以為他死了，那瞬間頭腦一片空白。”
“天啊，真是太可怕了！”我發出小小的驚呼，在胸前比劃了個十字。
男人淡金色的睫毛低垂著，遮擋住那令人驚嘆的眼瞳。
“是啊，很可怕。”雖然時過境遷，但從他的話語中，我還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對這件事的抵觸，“我差點就……失控了。”
他沒有再說下去，然而這些已經夠了，足夠讓我清楚地感受到他對他那個繼兄弟覆雜而深沈的感情。
“你愛他。”我肯定地說道：“哪怕這份愛為上帝所不容。”
他仿佛灑滿落日余暉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之后他牽動嘴角，似乎發出了一聲輕笑，那笑轉瞬即逝，快得我來不及捕捉它的涵義。
……自嘲？解脫？苦澀？不屑？愉悅？
我不知道，他實在是個讓人難以看透的男人。
“神父，你有做過什么違背教義的事嗎？”高貴的男士突然向我發問。
我一楞，有些心虛地回道：“當然沒有。”
他掀起眼皮看向我，投來意味不明的一眼，透過密集的菱格窗，我確定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團黑影，但還是像被他的視線刺穿心靈一般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那你現在在想什么？”他的嗓音低沈誘惑，“我敢打賭，你現在腦海裏一定全都是我……把你操到下不了床的模樣。”
我不自覺咽了口唾沫，睜大眼直視著他，甚至無法反駁出聲。
“你硬了嗎？”他伸出手指輕輕敲擊著阻隔在我倆之間的木質菱格窗，神情依舊游刃有余又高高在上，像位君臨天下的國王。
而我則是匍匐在他腳邊，祈求他垂憐的哈巴狗。
“我……”我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么，“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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