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染白靜立,等待著那個人的答案。
然而裏間一片死寂,像是從此再也不會響起任何聲音一般。良久,那人發出一聲低低的嘲笑。
她聽見他笑著說,壓著聲音一字一句地說。
“顏染白么,接近她不過就是寂寞了,想跟你搶著玩兒。你想啊——一個你深愛的女人,眷戀著我,偏偏我卻連要都不想要她。這樣會不會很有趣?”
啪嗒——
你聽見過美夢破裂的聲音嗎?
輕輕悄悄地響在耳邊,像是透明的肥皂泡,倒映出五彩斑斕的萬物。日光下如夢似幻,卻終在涼涼的啪嗒一聲之后,碎掉了。
原來,心中裝下的所有,都只不過是小小肥皂泡裏的幻想世界。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她一個人自以為是的真實。
也只有她才會那樣甘愿到笨,愿意等著他曾經所謂的解釋。如今一切都了然,還需要他的解釋嗎?
顏染白覺得,心碎就是這樣。
沒有山崩地裂,沒有海潮如涌,沒有昏天黑地,也沒有電閃雷鳴。所有的外部世界都在,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只有她自己心裏的小小世界在一瞬間坍塌。
又輕,又涼,又脆弱。
她似乎是站得有些久了,雙耳發聰,門那邊的世界她再也感知不到,也不打算再聽兩人接下來的齷齪對話。
嫣然一笑,顏染白將手中的牛皮紙袋交給秘書室,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烏沈沈的木門后,兩個男人還在沈默的對峙。
黎野在綠葉上按熄了煙頭,對商澤端鐵青的臉表示視若無睹。“你想說什么?”
被問到的人從嘴裏狠狠啐出四個字:“卑、鄙、無、恥。”
“哎哎,早說過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況不擇手段,我這也都是跟蘭姨學的。”
笑牽動了嘴角的傷,黎野用拇指揩了一下,挑眉繼續:“不過,以上都只是卑鄙無恥的我的最初想法。”
陰冷的眼神慢慢轉柔,他的目光漸漸看向遠方:“從今往后,她顏染白都只屬于我一個人。是、且、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
這條路很長,前路漫漫不知通向何方。
顏染白在外面走了整整一天,她給自己買了杯奶茶,不知不覺竟然晃悠到了兩人第一次約會的廣場。
在這裏,他們曾經從一場大雨裏穿來,走進某座商城看電影。在這裏,他曾經帶她去吃奇奇怪怪的午餐……
其實,他們就這樣走下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半響她又自嘲般地笑笑,顏染白,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是啊,那樣眼高于頂的人,怎么就那么湊巧偏偏看上了自己?
她可從來都以為兩人的相識是偶然,是巧合,是——緣分。今天才算知道,自己居然有這么大價值,大到值得一個人去算計去利用。
華燈初上,他繞著廣場中央的噴泉來回轉圈,腦海中一團麻亂,咬著吸管吹冷風,卻感覺不到冷。
世界突然間黑白顛倒,讓她的心也不可思議地硬了起來。所謂的愛情通用法則,也都有例外的時候,而她,好像就遇到了這樣的例外。
甜甜蜜蜜的都是外衣,看不見的假象裏,烏黑渾濁。
可是,曾經相處過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他的暗示,他的理解,他的浪漫,他的細心,他的溫柔,他的掠奪……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計劃之中的理所當然?
處在他計劃之中的自己,對他而言,也真的就什么也不是?
然而終究——是有些不甘的吧。
拿出手機,顏染白決心給自己一個交代。如果現在他愿意過來說明一切,她便再相信他一次,否則,離開他,也未嘗不可。
深呼吸一口氣,顏染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發抖。
“餵——”
“小染,”熟悉的聲音從電話傳來,還帶著隱隱的急切與焦躁,“小染,你帶過來的文件我收到了,下午太忙沒來得及跟你說。”
那么熟悉的聲音就在耳邊啊,可是那個人卻不在身邊。
“嗯。”她淡淡應了一聲,心裏被刺刀扎得鮮血淋淋。
顏染白覺得心疼了,心特別特別地疼,之前以為的風輕云淡在重新觸到他的那一刻,全然變色。
誰說沒有山崩地裂,沒有海潮如涌,沒有昏天黑地,也沒有電閃雷鳴。
都有的,全部都有。
只是風雨來時沒有他陪伴,她可以假裝得堅強鎮定不關心一切,以至于逞強到渾然無覺自己的悲哀。
然而此刻,她還能那樣自由自在地呼吸嗎?
“小染,小染!”電話裏的人一連叫了她好幾聲,顏染白像是剛剛被人從大海深處打撈回來一般,遲緩地回應。
“家裏信號是不是不好啊,我有事晚點回去。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飯,不要等我。”
“哦。”只能吐出一個音,再多一點,她就會壓抑不住。
“你不舒服嗎?”黎野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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