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重重頷首。
“幾位大人到了。”
書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李經(jīng)平復(fù)一下情緒，起身道：“夫人，我先去見客。”
李宅，簡陋的客廳內(nèi)，三位穿深衣的士大夫正端坐。
按年齡排序，分別是參知政事李光、宰相趙鼎，和樞密院編修胡銓。
這三人皆是當世名臣，宋庭內(nèi)力求主戰(zhàn)的核心人物，在身份上同李經(jīng)并不對等。
之所以屈尊來此會面，其一，是因為李經(jīng)之兄李綱宰相，曾是主戰(zhàn)大臣的領(lǐng)袖。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李經(jīng)雖然名聲不顯，卻屢次施展手段，化解降臨在主戰(zhàn)派身上的危機。
就比如說他們?nèi)齻€，在與秦檜等人的斗法中，有幾次就要被貶謫出臨安，都蒙李經(jīng)相救，得以留在權(quán)力中心。
所以在私下商談國事時，眾人便有意無意地推他為主。
“三位大人，久等了。”
李經(jīng)拱手進入客廳，此時一掃落寞，面帶微笑。
三人同時起身相迎，“李大人。”
四人沒多客套，分別落座。
趙鼎直入主題，“李大人，今夜邀我三人過來，所為何事？”
李經(jīng)沒正面回答，而是反問：“請問三位大人，對今后抗金的前景都作何觀望？”
聞言，三人不禁面露喜色，胡銓拱手道：“前幾日還是一片灰暗，可眼下已撥開云霧，得見天明。萬俟卨在淮河的一番動作，這幾日在朝內(nèi)吵得沸沸揚揚。秦檜等人不敢再提議和一事，都怕背上賣國求榮，坑害忠良的罵名。”
李光頷首，“雖然陛下還未明確表態(tài)，但絕不會放任此事不管。依我看，厲兵秣馬，興兵北伐就在來日。”
“所以，三位大人都持樂觀態(tài)度？”
三人默然，表示認同。
“非也…今時今日，實乃滅頂之災(zāi)的前兆！”
李經(jīng)一語，令眾人駭然失色。
趙鼎凝眉道：“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經(jīng)無奈嘆氣，“萬俟卨是欽差，代表的是陛下的臉面，這次他在岳家軍中出糗，無論背后有何原因，無疑都讓陛下蒙上了奇恥大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陛下是想要殺他們，又如何？張憲等人雖然機警，卻沒看明白這一點。他們現(xiàn)在攜民逼迫朝廷，與造反何異？
即使陛下現(xiàn)在會妥協(xié)，但等事情稍有緩和，將是更為猛烈的報復(fù)！諸君謹記，攘外必先安內(nèi)…陛下此前顛沛流離，屢屢命懸一線，心思較之常人更重！
岳、韓等將軍只是盡忠職守，便已讓他心生忌憚，想要設(shè)計鏟除。而如今面對張憲等人的作為，陛下又豈能善罷甘休！”
李經(jīng)一席話，令三人驚出一身冷汗。
他們不是沒想到這一點，但想到有萬俟卨這個背鍋的，便將后果看淡了不少。
還有一點李經(jīng)沒說，那就是金朝國師在宋庭中培養(yǎng)的關(guān)系網(wǎng)盤根錯節(jié)，已成氣候。
一個趙構(gòu)，再加上那些身居高位的重臣，他們?nèi)f萬抵抗不了。
“是我等短視了。”趙鼎沉聲道：“李大人可有破局之法？”
“破局……”李經(jīng)直視前方，擲地有聲，“如今尋常之法已無力回天，唯有舍命一搏，不破不立！”
三人一同站了起來，拱手道：“李大人請直言相告，若真能力挽天傾，我等愿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李經(jīng)起身還禮，“此事還要仔細籌劃一番，但無論事成與否，都請三位大人繼續(xù)奮斗，力求收復(fù)失地……眼下，就是我大宋最后的機會，若把握不住，今后將永禁于江南！”
四人目光交錯，心中所想盡在不言之中。
“保重。”
四人同時作揖，就此離去。
李經(jīng)在門外目送三人遠走后，回到書房，妻子不在。
他又來到了臥室，看到一條白綾從屋梁墜下，他的妻子已經(jīng)自縊，變成了冷冰冰的尸體。
李經(jīng)砰一聲摔坐在地上，然后起身將妻子放下來，手忙腳亂拿出許多丹藥喂她，卻無力回天。
他睜大眼睛，張大嘴，無聲地哭嚎了小半個時辰，最后取出一把匕首，來到院子里，目光呆滯。
月夜之下，他蹲在地上，開始磨刀。
不破不立！
刺啷！
不破不立！
刺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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