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嫵顧不上左腳的疼痛,艱難地蹣跚著身子,從山壁間的縫隙處卷了一葉清溪,小心翼翼餵入裴行舟的嘴邊。
可裴行舟已是氣若游絲,無法吞咽下清水,姜令嫵只能以手指腹沾水,一點(diǎn)點(diǎn)濕潤他干裂的唇畔。
就在姜令嫵如此反覆取了三次水后,裴行舟竟毫無預(yù)兆嘔出一口黑血來!
粘稠的血跡沿著唇角一寸一寸蜿蜒而下,落在他滿是污泥的衣襟上,泛著詭異的烏紅,好似染成了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的幽冥彼岸花……
姜令嫵見狀臉色大變,趕忙扶住他的肩頭,低聲喊道:
“裴行舟,裴行舟你沒事吧?!”
可裴行舟卻無力垂著頭,他臉色蒼白如紙好似行將就木一般,姜令嫵眼眶驟然一濕,心中痛楚至極!宛如一把重錘砸落四肢百骸,毫不留情將她碾個粉碎……
明明說好不哭的,可她看見裴行舟這副模樣,心裏又急又怕,終究是敗給自己的軟弱與無能,字瞬間淚意洶涌而下。
朦朧淚眼間,霧氣氤氳幻化出一張張裴行舟不同模樣的臉,是他噙著笑叫著自己阿嫵的模樣,是他長身傲骨,將自己擋于身后的模樣,是他鼻息纏繞,一寸寸親吻自己發(fā)頂?shù)哪印?
姜令嫵顫抖閉上眼,原來過往云煙,山川湖海皆成為了他的樣子。
就是這樣將她妥帖收藏的男人,他的眼睛曾說過不要怕,嘴巴曾說過心悅她。
姜令嫵這才渾然覺悟,從前青澀悸動的情愫竟在不知不覺間,扎根于骨血之中,縈繞得愈發(fā)深刻!
原來自己對他的喜歡,已經(jīng)不再僅僅只是喜歡!她對他,是從未宣之于口的愛?。?
原來愛上一個人,不僅僅只是有了軟肋,它還可以是堅不可摧的鎧甲,因?yàn)樗龕鬯?,所以她不再害怕暗不見指的黑夜,不再畏懼皮肉之苦切膚劇痛。
朦朧的月光灑在山間密林間,夜風(fēng)吹著樹葉颼颼作響,姜令嫵一瘸一拐拄著枯枝,在泥濘小路中蹣跚前行。
姜令嫵忍著左腿劇痛,懷揣著一腔孤勇與決心,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她只知道只要自己早一點(diǎn)下山,裴行舟的生命就少一點(diǎn)危險。
山腳下四下孤寂無人,唯有風(fēng)林瀟瀟,忽然她聽到了不遠(yuǎn)處有細(xì)碎的腳步聲傳來。
為何有人夜半而行?難道是黑蝎尋來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姜令嫵眉目隱現(xiàn)憂色,她躲在長草后屏住呼吸,不動聲色地握緊手中短刀。
只聽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姜令嫵的心也被高高懸起,她掌心滑膩到幾乎握不住刀柄。
一個高大身影如鬼魅般撥開長草,他悄無聲息來到姜令嫵的身后,一聲尖叫聲刺破黑夜。
————
裴行舟連著昏迷了好幾日,他一直重覆做著同樣的夢,而夢裏只有兩種色彩,雪山一樣的白與血漿一般的紅。
在夢裏,遠(yuǎn)方是巍峨而凄冷的雪山,一片片連綿不絕白得刺目,而他卻躺在紅色的河中,無法動彈只得看著血色的巖漿從身上淌過。
忽然紅色的巖漿又變成了白色雪花,奔涌而下的暴風(fēng)雪中伸出無數(shù)雙猩紅色的鬼手,它們纏住自己的身子,拽住了自己的腳,直至將他緩緩沈入紅色的河中……
實(shí)在是太累了,不如就這樣沈淪吧,裴行舟在心中暗暗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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