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涵的眼淚劃過臉龐，聲音哽咽，他不住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信你，哥哥……我信你……可是我不要你離開我……帶我走吧哥哥……”

“涵涵，我現(xiàn)在沒法帶你離開……對不起……但你要好好長大，等著我好不好？”鄭沫的聲音也哽咽了。

“好……我等你……哥哥……但是你不要把我忘了啊，不要忘記我啊……”

“不會的，小傻瓜，”鄭沫輕輕地在電話那端親吻了鄭涵一下：“涵涵，我要掛了，我的手機被我爸給沒收了，我這是求了我媽好久才同意我給你打電話的，涵涵，等我出國穩(wěn)定后，我會想辦法聯(lián)系你的。你乖乖等我好嗎？”

“好……”鄭涵已經(jīng)哭得說不出來再多的話了，只是無助地站在原地親吻了一下話筒給哥哥做了回應。

鄭沫那頭，掛了電話，把電話遞給了身邊的人：“媽，謝謝你。”

鄭沫的媽媽哭著搖搖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兒子，滿臉淤青，手上還打著吊瓶：“兒子……你怎么這么傻啊……”媽媽心疼地摸摸兒子的臉龐又摸摸兒子的右耳：“你恨你爸嗎？……”

“媽，我誰都不恨，但是你知道的，你們不可能綁住我一輩子的……”鄭沫壓了下眼角，一滴淚滑落了下來。

鄭涵回到家后，整理了心情，他從來都信哥哥的話，他也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來日方長，他要好好長大，等著哥哥回來。但是他知道明天他爸爸就會去學校，他大概在這個地方也呆不長久了。想了想這裏還有什么牽掛放不下的，大概就剩云賀了，于是鄭涵在書桌前抽出信紙給云賀寫了封信，第二天偷偷塞到了云賀的書包裏。

后來他被叫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在那裏他看到了陰沈著臉的爸爸，身上仿佛帶著炸藥包，只要一點星火就可以狂轟亂炸了整座教學樓。

“鄭涵爸爸……那個……孩子還小，要以教育為主，雖然……但是畢竟這個事情……學校裏第一次遇到過……普通孩子就是早戀，但……”但同性戀這三個字老師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不過我們尊重每個人的意愿，但這個影響還是……我們還要關(guān)註其他孩子的身心發(fā)展，這種事情還是……”

“我明白了，老師，你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被別人拿出來說三道四，我會給鄭涵辦理退學的！”鄭涵爸爸雙目通紅，一雙眼睛仿佛要在鄭涵的身上灼出個洞來。

“也……也不是丟人現(xiàn)眼，就是孩子還小，得好好引導……”班主任考慮著措辭。

“老師，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就先走了。”鄭涵爸爸冷冰冰地打斷了班主任的話。

“行……那……鄭涵，你回家后要好好跟爸爸溝通……”班主任不放心地叮囑道：“還有那個鄭涵爸爸，孩子不是靠打好的，希望你不要太沖動啊……”

“哼。”鄭涵的爸爸沒有回答，只是從鼻孔裏哼出一個字節(jié)，那個意思大概是我打死他都算是輕的。

“跟我滾回去，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兒！”鄭涵爸爸不再理會老師，推著兒子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在四樓，這個樓層沒有班級，再加上這個時間點大部分學生都已經(jīng)放學走了，鄭涵爸爸一出門便把鄭涵推在了走廊的欄桿上，一巴掌扇在了鄭涵臉上，鄭涵白皙的臉龐立刻浮起了巴掌印。

“混賬！混賬！不自愛的玩意！”鄭涵爸爸氣得青煙直冒，面目猙獰，渾身發(fā)抖。

“爸……”鄭涵捂著臉，眼淚蓄滿眼眶。

“別叫我爸！我丟不起這個人！我怎么能生出你這么個不要臉的兒子！”鄭涵爸爸一只手指著鄭涵破口大罵道：“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早戀不要緊，居然……居然……”

鄭涵爸爸大概覺得太丟臉了，看了一下四周才壓低聲音道：“你居然還搞男人！那個男的還是你哥！是你大伯的兒子！你是瘋了嗎！你是不是心裏變態(tài)！心裏扭曲！”

“爸……我不是變態(tài)……”鄭涵無力地辯解道。

但是鄭涵爸爸已經(jīng)罵紅了雙眼，根本聽不進他的解釋：“你這是什么？！你這是亂倫啊！你還同性戀！我真是沒發(fā)現(xiàn)，你能耐怎么這么大！我跟你媽媽那么辛苦地拼命賺錢，難道就是為了讓你走這條路的嗎？！”

“你讓我怎么面對你大伯！怎么面對我身邊的親朋好友！我和你媽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鄭涵爸爸怒發(fā)沖冠。

“所以……你只在乎你們的臉面嗎……從來不在乎我的想法我的感受嗎……”鄭涵黯然幽幽地問道。

“你的感受？你要什么感受！你告訴我，你跟鄭沫，你們倆……你們倆…….”鄭涵爸爸說不出口。

“我們倆互相喜歡，我喜歡他，他喜歡我，你跟媽媽為了賺錢把我扔下不管的時候，都是他陪著我的，如果說問我為什么喜歡他，那也是拜你們所賜！我從小到大感受不到你們的溫暖，我所感受的溫暖都是我哥哥給我的！我就喜歡他怎么了！誰讓他對我好！”

“你個孽子！”鄭涵爸爸爆喝一聲，舉起巴掌又要往鄭涵的臉上打去，但鄭涵不躲不閃地就那樣倔強地死命的盯著他，讓鄭涵爸爸的巴掌最終沒法落下去。

“你喜歡他？”鄭涵的爸爸滿臉殘忍諷刺：“你知道你們的喜歡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嗎，你知道你大伯把鄭沫那小子揍成什么樣了嗎，鄭沫的右耳可能從此以后都聽不見了！！”

“你說什么？！”鄭涵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

“左腿骨折，右耳耳道破裂，聽力受損！這就是你所謂喜歡的代價，你大伯還要把鄭沫送到國外，這輩子都不會讓他再回來的，你大伯什么人，有多少本事你是知道的，如果鄭沫敢私自回來，我一點不懷疑他會打斷親生兒子的腿！這次是耳朵！下次就是一條腿！你明年白嗎！”鄭涵爸爸殘忍地說著，想讓自己的兒子清醒些。

“你們……你們……怎么可以這么對待哥哥……”鄭涵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想起昨晚哥哥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qū)@些都只字未提，心裏簡直疼得要死過去了，鄭涵怒紅了雙眼沖著自己的父親喊道：“你們憑什么這么對待他？！他是一個人啊！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你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的耳朵……你們怎么忍心？！”

“所以你現(xiàn)在明白了吧，你所謂的喜歡有多可笑，有多大逆不道！”鄭涵爸爸靠近了兒子一步，聲音裏帶著滿滿的慍怒：“你們在一起，就是給家族蒙羞！給人留笑話！留把柄！你大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的！我也不會允許的！鄭涵，你聽明白了，你死了這條心吧！你就算是死！這輩子也不可能跟你哥哥在一起的！不光你哥哥不可以！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以！你不要拿你那些同性戀的事情來惡心我！聽明白了嗎！”

鄭涵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父親，淚水斷了線：“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嗎？……為什么你比惡魔還殘忍……為什么在你的眼裏，我的喜怒哀樂都是那么地不值一提……為什么你永遠只在乎你的面子，卻不在乎你的兒子！！”

鄭涵爆發(fā)地沖著自己的爸爸怒吼著，身體裏有一種疼得要死的情緒在橫沖直撞地想找個出口，他腦袋裏尖銳的聲音在吶喊，在逼著他要發(fā)瘋發(fā)洩！

鄭涵面對自己西裝革履的爸爸突然笑了，笑得蒼白無力充滿悲哀。

“鄭涵，我告訴你，不要給我在這裏發(fā)瘋！”爸爸看著兒子的模樣，怒不可遏。

鄭涵又笑又哭了好久，才停了下來，看著自己的爸爸問道：“到底要怎樣你們才會同意我跟哥哥在一起……你們才不會那樣傷害他……”

“你就算死也不可能！”鄭涵爸爸一字一句無情地說道。

鄭涵的心情忽然就絕望了，那種絕望不是來自同學的嘲笑陌生人的諷刺，而是來自最親的親人給予的冷漠，殘忍，他想把這絕望的感覺親手雙倍奉還，讓他爸爸知道這是多么的慘絕人寰的痛，他也想自私這一回，把痛苦留給別人！

“那我就去死好了……”鄭涵輕聲說道，然后轉(zhuǎn)身一躍，從四樓的欄桿上跳了下去，像失重的斷線風箏砸向地面。

“我要你相信我，我要你等我，你能辦到嗎？”鄭涵在空中閉上了眼睛，耳朵裏響起了哥哥的這句話。

對不起了哥哥，我辦不到了，不要怪我，但我會永遠喜歡你……

鄭涵的心碎了，碎得無以覆加，碎得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