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顏自然知道他指的就是上次的那件事,臉上也很不自然起來，幸好房間裏只開了盞壁燈,并未看得很清楚，她不料陳卓然這樣驕傲的人會道歉起來,停頓了一小會才說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不應(yīng)該騙你的。”

陳卓然聽到,原本放回去的雙手不知何時又握回去許顏的右手。

她其實很容易心軟的,陳卓然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沒緣由的覺得心疼而已。

“顏顏，給我個機會，我們——試著重新開始吧？”黑夜中陳卓然忽然開口說道，他的嗓音低沈,沾了夜色,其實有些難以言語的滄桑之意。

“好的。其實我也很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的。”許顏接道，她說得也很慢，而且聲音又輕，聽在耳側(cè)，總有點飄飄然的不真實。

陳卓然一晃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不由得扭過來看向許顏，確定方才是她應(yīng)出口的，好一會也繼續(xù)接道：“恩。”他沒有繼續(xù)說出口的是，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著要重新開始，只不過每次都是弄巧成拙而已。

原本他還腦海裏還閃現(xiàn)出許顏看著余海平的神情，心頭不自主的就是要怒意上來。現(xiàn)下看來，的確是他多想了而已，陳卓然想到這時，也有點自責(zé)起來。

“早點睡吧。”陳卓然說時，側(cè)過來輕拍了下許顏的腦袋。

他以前偶爾心情好的話，就會伸起右手輕拍下許顏的腦袋或是揉下她的劉海，以前許顏都是要不經(jīng)意的避去，這次倒是不閃不躲的任由他撫摸了下，許顏微微挪近了他的肩膀，許是糾結(jié)很久的事情應(yīng)出口了，心頭也有點輕松起來，她才覺得有些困意上來了，沒一會就困意蒙蒙睡了過去。

陳卓然看著她稍微枕在自己的肩側(cè)，他怕他稍一挪動，許顏便會睜眼意識過來要遠離了去。便一動都未動的保持著現(xiàn)下的這個姿勢，偶爾回過頭來望向許顏輕閉的雙眸。

時光若有多遠多久，永遠留在當(dāng)下這一刻也是好的。

第二天許顏起來本來還犯愁去陳卓然家準備的禮物都還沒有買，幸好宛清打電話過來說要趁著年底商場最后的清倉價再去淘個一輪。

許顏便應(yīng)了下來。兩人去平日常逛的一些店面，其實此時快到年底，冬裝早已下架，春裝都早早的上市了。宛清陪著許顏不是嫌貴便是嫌打折的不好，一天下來都沒有買個一件，許顏因為沒有時間選擇，傍晚回去的時候倒是拎了大包小包回去。

第二天到陳卓然家時，許顏把手頭買的禮物一一給陳卓然父母姐姐以及姐夫，最后又從包裏拿出一個很大的變形金剛交給安安，小家伙拿了禮物后便跑進房間裏一個人饒有興致的研究起來。

“這孩子，作業(yè)都不做，一定要留到開學(xué)前幾天才做，本來給他聯(lián)系好寒假輔導(dǎo)班了，死活都不肯去，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聽話了。”陳卓蒙雖是和許顏發(fā)著牢騷，其實臉上倒是掩藏不住的寵溺之意。

“現(xiàn)在的小孩子學(xué)習(xí)任務(wù)都挺重的，還是讓他多玩?zhèn)€幾天再做作業(yè)也沒事的。”許顏也只得微笑著應(yīng)道。

陳卓蒙聽了也點點頭說道：“這倒是的，偶爾周末安安回來，我本來想檢查下他的作業(yè)，看到數(shù)學(xué)奧數(shù)什么的，有幾道我竟然都有點看不懂了，我們以前讀的書哪有那么深啊，現(xiàn)在的學(xué)校也真是的，我看安安的成績要是小學(xué)讀滿還是上不去的話，就得要提前想想出國什么其他的路數(shù)了。”

“你什么烏鴉嘴，小孩子現(xiàn)在才幾年級，就斷定他成績上不去了？”陳媽媽聽到，有點不開心的反駁道，又轉(zhuǎn)頭說道：“顏顏他們難得過來，就不要聊安安的學(xué)習(xí)了，小孩子聽到壓力也大。”

陳卓蒙這才收住，倒是瞧向原本在看著報紙的楊盛，安靜的沒有吭一聲，沒有好氣的抱怨道：“合著安安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他倒是什么都不擔(dān)心不操心的，安安上了這幾年學(xué)，就連個家長會，都沒有去過一趟——”

許顏見著陳卓蒙說著說著似乎愈發(fā)大有來勁的意思，而原本坐在一邊本來就坐聆聽狀的楊盛臉上早已掛不住了，趕緊不經(jīng)意的碰了下陳卓然。對于這個強悍的大姐，許顏也自覺自己說話沒什么分量。

“姐，去年整個大行情不是很好，你們公司資金方面還運作的過來吧？”陳卓然這才隨意的開口說道。

“你現(xiàn)在倒是有閑工夫關(guān)心我了，就上周快到年底，資金都是緊張死了，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個追賬的電話，我一天這個電話沒掛那個電話就過來了，說好的資金到最后還是拖了別人一陣子，電話也總得安撫到位的——”一聊起工作來，陳卓蒙也是打開了話匣子，和陳卓然探討起時下的行情與政府的大政策方面。

陳卓然中途偶爾評論幾句，陳卓蒙也覺得讚同，繼續(xù)深入分析起來。許顏漫不經(jīng)心的想著，陳卓蒙驕傲的性格倒是和陳卓然有幾分相像，不過她驕傲歸驕傲，雖然年紀也比陳卓然大個幾歲，而且還有幾分自負，可是很多事情偏就聽陳卓然的話。

許顏想到這，不由得又抬起頭多望了眼陳卓然。

好不容易打發(fā)了漫長的下午，到了晚上一家人都齊全便算是提前吃過年夜飯了。吃完晚飯沒一會，陳卓然便提出要先回去了。

今年是不在這邊過年的，陳卓然父母自然也是知道的，也沒有多做挽留，只是叮囑了下天冷路滑開車要小心點。

許顏挽著陳卓然就要往外面走去，未料到陳媽媽又追了出來，在他們身后問道：“上次帶去的藥材這么久了，吃光了嗎？吃光的話你們等個一會，我讓阿姨再準備點新的膏方你們帶回去。”

“還有一點沒吃完，下次方便的時候再帶吧。”陳卓然轉(zhuǎn)身回道。

陳媽媽這才有些失望的噢了一聲，停住沒有繼續(xù)送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許顏心頭有些愧疚，問道：“媽方才一定挺失望的吧？”陳媽媽的心思他們倆自然都是知道的，畢竟陳卓然都三十好幾了，其實的確也是到了要孩子的地步了。

“老人家都這樣的，你不用往心裏去。”陳卓然邊開車邊回過頭來安慰道。許顏這才點了點頭。

因著明天就要準備回家了，而且這次是還要小住幾日的，晚上回去許顏便又準備了下幾件衣物，其實也沒有很多的東西，許顏收拾收拾著卻也弄到挺晚的才去睡覺。

未料到第二天又毫無預(yù)兆的下起雨來，加之天冷，天氣是愈發(fā)的濕冷的厲害。

到了許顏家，其實已經(jīng)快到午后了。許顏和陳卓然稍微吃了點許媽媽準備的點心，許媽媽便提醒道：“你姑姑他們都已經(jīng)在催了，晚上在你伯父家給奶奶辦八十大壽，我們早點過去吧。”

許顏對他爸家的親戚本來就沒有什么好感，自從幾年前爸出事后尤其是沒有好感乃至厭惡起來，她其實很不想去面對這一大幫名義上的親戚，見著媽有些為難的神情，她也不想讓媽在妯娌間為難，便點了點頭，示意陳卓然幫忙把爸一起背到車上去。

好不容易把爸也在車后座安置好，陳卓然已經(jīng)發(fā)動車子了，許媽媽有些懊惱的說道：“我替你們準備給奶奶的禮物還沒有拿出來，要么我回去拿下。”

“沒拿了就算了。”許顏隨意應(yīng)了一句，語氣裏掩飾不住的不悅。

“媽，我和顏顏已經(jīng)準備禮物了，你的不用帶過去也沒事。”陳卓然見狀接道。許媽媽這才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許顏家其實還有個兩個伯父和一個姑姑的，許顏的爺爺在許顏未上小學(xué)的時候就走了，所以許顏對爺爺?shù)挠∠笞匀灰膊簧睢Ｒ蛑ㄦ查g也就許顏的媽媽軟善點，許顏的奶奶本來一直是和許顏家一起住的，直到好幾年前許顏他們那邊住的老小區(qū)剛好拆遷到，許顏奶奶也算是一個戶口，跟著哪家住哪戶便可以多分到一個補償?shù)拿~。兩個大嫂頓時殷勤起來，爭著要把奶奶搶到他們家安度晚年。

有沒有安度許顏是不得得之，不過奶奶卻是從許顏他們家搬了出來，據(jù)說是一個月住大伯父家，下一個月在二伯父家輪流著住，奶奶的補償也是兩家分著用。其間，把奶奶從許顏家分出來，姑姑也是起了關(guān)鍵的作用，所以姑姑有沒有從中分到一羹，許顏也是猜測過的。

不過，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對于那些稱得上厭惡的人，許顏覺得，能夠在日常中少聯(lián)系一點，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善待。

要不是怕媽為難，爸心裏難受，這樣的親戚，許顏連面子都不想做了。

許顏家和她大伯父家本就不遠，許顏在車上沒想多久，就到了。

陳卓然一停好車，便先從車后面把輪椅搬出來，這才把許爸爸從后座裏攙扶出來。他們幾人進去的時候，幾個姑嫂都已經(jīng)在客廳裏了。

“呀，正松，你們過來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個電話過來，我們好過去接你們呀？”說話的是許顏的姑姑許正玲，她因為身材渾壯，加之嗓門大，又要刻意的熱情，那聲音便尖銳的回蕩在客廳裏。

“顏顏他們有車子呢，過來也方便的。”許正松坐在輪椅上笑笑回道。

“哦，也是。卓然顏顏你們過來沒累著吧？”許正玲說時又沖許顏和陳卓然眉開眼笑起來，親熱的好似見到多年未見的親生女兒般。許正玲其實這幾年發(fā)福的厲害，偏又燙了個金黃小卷的短發(fā)，此時一笑起來，臉上眼睛都小得瞇成一條縫。

許顏站在一邊，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