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放置奴仆、宮婢尸體的地方稱役房,位置設在了遠離中心宮城的皇城西北角門外,因為陰氣太重,所以就算白天也少有人去。
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王惟巖站在役房的門口并沒有馬上進去,他似乎有些害怕了,他原是個不知“害怕”為何物的驕傲男人,可如今,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而這感覺卻讓他更是‘怕’上加‘怕’!他用手輕推開門,屋外的陽光順著敞開的門口照進屋內,這裏像是被打開封印的盒子,灰塵的微粒充滿在空氣中,還有一股刺鼻的異味彌漫,他原也是從不會來這種陰碎、骯臟的下作地方的,可如今,他不顧他本來的身份、不顧他原有的驕傲,毫不猶豫的就來了,只為了要來看那個總是忤逆他的女子一眼,或者說,他不相信,那個叫梁慕凝的女人真的就這樣離他而去了……!
王惟巖跨步進入,他緩步走到案榻前,看著仿如熟睡一般躺在那裏的美麗女子,她的衣衫并不整潔,青絲還有些凌亂,可就算這樣,也掩蓋不住她淡雅嬌秀的容顏,和一身清冷孤傲的氣質,明明眉宇之間尚有一個小女子該有的柔美稚氣,可為何偏偏就生得那樣一種堅毅決絕的性格?他有恨……好恨……!他抱起了她,狠狠的把她摟在懷裏,這是就算曾經有過很多次的把她攔腰在懷也都不能及這一次摟抱,他竟不舍得再放手。
這個世界冰冷始終,他原來不過是為了等待某一個人的某一場相逢,和某一個足以溫暖他整個生命的笑容,這個繁花季節對王惟巖而言,卻是短暫的來不及看清風景……!
抱著梁慕凝逐漸冰冷的身體,王惟巖忽然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想到枉來客棧的初遇、想到觀文殿的對持、想到地北天南的暢談、想到琉璃亭的靡音、想到鏡花水月樓的絕舞、想到香榭的柔情、想到不相見的思念、想到今日鋒銳的心痛,原來他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把她裝在了心裏,且任憑了這份情感生根發芽,直到如今,再容不下其它。可是現在,他要永遠失去她了,生死相隔,是連對望的機會都不在有的,他們之間,難道只是彼此孤獨旅程中的某一段路上旅伴,註定殊途嗎?
如果一切都能退回最初相逢的時刻,他絕不會再輕視她的存在……!王惟巖緊緊的包裹著逝去的伊人,心痛……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著他的血淚深深侵入骨髓,他再也不愿故作無謂,淚、黯然流下。
皇城西北角門外的役房本是偏僻的地方,可門外卻又有人影閃動,腳步亦是沈重。
那人站在門口已有一會,他看到王惟巖悲痛的樣子沒有上前說話,紅腫的眼睛顯然也是剛哭過的,天地又是寂靜了很久,空氣中凝聚著悲傷的味道,王惟巖緩緩的放下了梁慕凝的身體,站起身沈靜了心情,“你既然來了,為什么不進來?”他淡淡的聲音裏有無盡的凄異蒼茫。
“我不想和害死姐姐的劊子手一同拜祭姐姐……”
“……”
“若不是你欺騙了慕凝姐姐的感情,聰明如她,又怎會不知輕重的去招惹皇后,從而丟了性命?”
“我……?”
王惟巖有些怔住了,他從沒想過要欺騙她的,梁慕凝曾是他一心想要放縱自己去征服和得到的比他還要孤冷、高傲的女人,他對她所做的所有事情只是想要讓她知道什么是臣服,即便那一夜,也不過是用了突厥男女最簡單的相處方式,身服即為心服。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門口那人“倉啷”一聲拔出了肋下的佩劍,悲聲厲喝道:“我要用你的血祭奠慕凝姐姐的在天之靈……”他毫不遲疑的拔劍直沖向王惟巖,頃刻間從刺耳的抽劍聲中乍醒過來,他原本僵硬的身子敏捷的大弧度一斜,險險的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劍,“李世民,你不要欺人太甚……!”如此突然的襲擊讓王惟巖面色一凜,他袍袖一抖,由纏腰的裹帶間抽出一柄細柳軟刀,一手倒持,急急的回刀擋格,一時間,冷兵器的碰撞聲音驚響天地,爍爍白光倒使得屋中光線不明反暗,一股無形的寒意彌漫開來,氣氛煞是緊張。
“世民,快住手!”有冷峻深沈的聲音從二人身后傳來,只見李建成面無表情的由屋外走了進來,步伐甚是沈穩。
李世民聞聲抽回了身子,劍向前指,劍尖微微顫抖,他聲色凄厲的怒道:“大哥,你還要攔我?”王惟巖見狀,也退了半步,細柳軟刀靈敏的收回腰間,孤傲本色亦顯,卻蓋不住痛失摯愛的悲傷。
“如果你還想帶回梁慕凝的尸首,就給我退下!”
“可是……大哥……!”
“同樣的話,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
“……”
李世民默然,他憤憤的退到了李建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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