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畫像應該是按照年代順序排布，顧晗晗看見第一張人像就是《神圣法典》天堂卷開篇部分極濃墨重彩的一個大人物，然后依次沿陳列室走下去，在所有人像的最末，一塊大小跟畫框一致的墻壁已經預先空在了那里。顧晗晗猜測，那應該是為大衛準備的地方，等到最終突破，他的畫像也會被懸掛在這里。

“這是不是有點太性急了，”顧晗晗心里覺得有些好笑，“萬一大衛將來要是不能突破，豈不是丟人得厲害？”

然后她立即就覺察到這個念頭未免也太荒唐，簡直烏鴉嘴，有這么咒人的嗎？

顧晗晗趕緊甩頭將腦袋里那個突兀冒出來的不靠譜念頭丟掉，回眸間，她突然注意身旁不遠處圓柱陳列臺上水晶罩子罩住的一張立體照片。

那是一個絕頂漂亮的金發男孩兒，身穿一件黑色的斗篷，懷抱一只灰白黃三色相間小狗，陽光照在他的金發和斗篷的寶石領扣上，耀眼無比——雖然只有**歲的模樣，但顧晗晗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大衛-杜蘭，他一點沒變，除卻嬰兒肥，五官跟小時候幾乎一樣。

照片上的大衛站在停機坪的直道上，風塵仆仆似乎剛下飛艇，懷抱的小狗從斗篷里伸出斑駁的頭顱，漆黑的眼珠里充滿了好奇。一位溫婉秀美的長裙女人蹲在他身邊，一只手臂摟著他，另一只手指向前面，表情親昵地對他耳語，唇角的微笑無疑是幸福而滿足的。她們的四周，圍滿了錦衣華服的人群。他們表情各異，但都笑容滿面。在人群前方最顯眼的位置，一位接近中年的圓臉龐男人側過頭去跟另外一個輪廓跟他很像的老者交談，眉眼間飛揚著遏制不住的得意。人群遠處，停泊著一艘星際飛艇，身姿挺拔的扈衛從旋梯一直延伸到投影的盡頭。這些扈衛是持刀的，因為遙遠的緣故面目都模糊不清，唯有刀刃一點的寒光格外鮮明。

加爾告訴顧晗晗，神采飛揚的圓臉龐男人與和他交談的老者就是大衛-杜蘭的父親杜蘭先生和他的祖父，而蹲身在大衛身邊親昵地單手摟住他的那位婦人，加爾說：“這是主人的母親瑪利亞夫人。”

“大衛的母親叫做瑪利亞夫人嗎？”顧晗晗想起托里尼區那棟小別墅里咔咔作響問候“伊麗莎白小姐”的機器人管家，心里揣測：那么他媽媽的名字應該是伊麗莎白-瑪利亞或者是瑪利亞-伊莉莎白了？

“是的，”加爾說，“瑪利亞夫人是卡爾先家族的小姐，很溫柔善良的一位夫人，只可惜七年前主人還不滿十六歲的時候她就去世了，主人為此難過了很長時間。”

顧晗晗微微點頭，“看得出來……”

“這張照片還是主人第一次到燈塔星，飛艇剛到府邸時拍下的呢，”或許是覺得談論故去之人氣氛的過于低沉，加爾特意轉換了話題。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那年主人才九歲，瑪利亞夫人的身體也還康健，一晃十三年都過去了呢。”

“他九歲那年才第一次到燈塔星嗎？”顧晗晗有些驚訝，這和大衛說的似乎不大一樣。

“我還以為他是在燈塔星出生的呢。”她說。

但加爾比顧晗晗還驚訝:“小姐您怎么會這么以為呢？全宇宙都知道主人出生地是珊瑚海星域，離燈塔星有三萬光年呢。”

加爾告訴顧晗晗:“主人的母親瑪利亞夫人在她和主人的父親杜蘭先生在珊瑚海北部星域度蜜月時懷孕，所以主人出生在珊瑚海夏宮。主人剛出生的時候身體虛弱，不敢輕易進行星際跳躍，所以瑪利亞夫人只好將主人留在夏宮修養。”

“主人在夏宮一直長到八歲，每年幾乎都要生一場重病，八歲那年尤為危險，幾乎危及生命，病情勉強穩定住后，醫生斷言，再這樣下去主人可能活不過十二歲。家族的醫生和超能力訓導師檢查后認為，主人的體弱很可能是超能力潛力造成的。幼年的身體不能承擔基因中隱含的超能力水平因此表現出虛弱的表象。如果能讓主人嘗試突破能量壁壘，使隱藏的超能力基因爆發出來，那么疾病自然痊愈。”

“于是，病情稍微穩定之后，主人就秘密前往了家族在灰星的訓練營。主人在訓練營呆了一年，成功爆發了超能力，不但疾病痊愈，身體康復，并且還意外地發現具有八級潛力。”

“杜蘭先生和瑪利亞夫人就將主人接來燈塔星。”加爾裂開嘴笑道，“據侍從長說，當時適逢社交季，家族為了慶祝，一口氣舉辦了三場宴會。慶祝主人病愈的，慶祝主人生日的，還有慶祝主人第一次正式在燈塔星露面——不僅散落于銀河各處的所有家族成員八十多年來第一次聚齊，所有的衛城貴族也都派了代表。那場秋日宴盛況空前，只有主人十六歲生日那年的宴會能夠比擬。”

“你那時候還沒跟大衛一起嗎？”顧晗晗問。

“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才剛剛行過禮的見習侍從呢，小姐，連衛城的這座府邸都沒資格進，更別說服侍在主人身邊。”加爾語氣里流露出羨慕，“從一開始就一直在主人身邊的似乎只有侍從長先生。”

加爾笑容里帶出些回憶：“當時我們那幫低等的侍從，只知道從未露面的小少爺來燈塔星了，家族有了真正的繼承人，很快就要再次興旺起來。盛大的宴會連開了三天三夜，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家族里所有的人都很高興。”

“這樣啊……”

顧晗晗再次瞥了一眼照片里那個漂亮像天使一樣的少年大衛，不知為什么，總覺得一片熱鬧歡騰中這個懷抱小狗的金發男孩內心里實際是孤獨而寂寞的。他的目光垂落下看著小狗的眼睛，顯得是那樣的無助……

再下一個柱臺，水晶罩里的立體照片，已經是和克拉蘇的合影。大衛已經長成一個挺拔英俊的青年，他穿著騎裝，手里握著鞭子，侍從替他牽著馬，夕陽下和克拉蘇一起漫步在草場，看起來親密宛如一對父子……

陳列室走到了盡頭，白色的旋梯通往樓上。顧晗晗悵然若失，拿不定主意再呆一刻還是立即就走。

一名男仆在加爾耳邊低聲稟告了一句，加爾微微皺起眉，揮手令男仆退下，然后向顧晗晗稟告說，“莫尼克少爺和奧利佛少爺從樓上下來，正朝陳列室過來，可能是來找小姐的——”

話還沒說完，顧晗晗已經急忙打斷他：“快攔住那個中二，我簡直要被他纏瘋了。”

加爾為難道：“他們身份有些特殊，沒有主人的明令，下人不敢直接阻攔。小姐如果不想見，恐怕要先回主人的私人起居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