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 是和曾經顏色完全不同的黑色頭發。乍一看到這個發色，蝙蝠俠還以為自己推測錯了，以為這不是杰森，還暗暗松了口氣。

接下來他註意到他的臉。這張臉, 比起15歲時的杰森要鋒利了許多, 可依舊能看出他少年時的樣子。

因為這個發色, 布魯斯再一次伸手輕點頭罩上的控制器，通過護目鏡上的骨骼識別功能再一次掃描。就在他再次單手松開的一瞬間，杰森從腰后抽出槍伸長胳膊朝后方射去。

“面部特征檢測完畢, 顱骨特征與杰森·陶德相符。”

“不——”

機械電子音和蝙蝠俠的聲音同時響起，蝙蝠俠一手握住他的小臂反向用力，杰森悶哼一聲，手中的槍落地。

子彈并沒有射中小丑, 而是射斷了綁著他的繩子，小丑大笑著從空中落下，再一次掉入了那個曾塑造了他的化學試劑桶。隨著小丑的跌落。桶裏濺射出巨大的水花。

蝙蝠俠狠狠給了杰森一拳, 將杰森打的偏過頭去。然后毫不猶豫的松開他, 朝著試劑桶的方向跑過去。

杰森站起來, 強忍的劇痛一邊跑一邊接上了自己脫臼的手臂, 然后伸手握住他的肩膀襲上他的肋部。

兩人在打斗中漸漸靠近試劑桶, 蝙蝠俠射出抓鉤槍攀上廠房二樓, 在向試劑桶中射出誘捕網準備將小丑拉出來。

杰森再次從腿部綁帶上抽出兩把槍, 一把對準蝙蝠俠的位置射擊，令他不得不放棄當前姿態進行閃躲，另一把對準了小丑跌落的試劑桶, 幾槍將試劑桶外皮打穿。

濃稠的化學污水順著槍眼流了出來, 小丑已經被蝙蝠俠射出的捕獸網給包住, 杰森踏著泥濘濕漉的地面，再一次用匕首割斷蝙蝠俠特質的網，將小丑從裏面拽了出來。

小丑全身被泥漿似的化學廢料糊著，站都站不起來，杰森勒著他的脖子將他拖起來。

他將手中的一把槍對準小丑的太陽穴，另一把槍扔給已經飛身躍下的布魯斯面前。

“撿起來，蝙蝠俠。”杰森命令道。

蝙蝠俠沒有動，他盯著杰森：“羅賓，你不該變成這樣。”

杰森為這個稱呼怔楞了一瞬間，接著他同小丑般哈哈大笑起來。

他沒有被多米諾遮住的眼似是一瞬間閃過水光：“蝙蝠俠，你的羅賓不在這裏，而我作為羅賓的身份也早已經死亡。”

奄奄一息的小丑艱難的抬起自己的頭說道：“精彩，沒想到我竟然親手炮制了這出父子相認的劇碼，我還得到了vip的觀賞位！”

杰森用槍托狠狠砸了他的腦袋一下，盯著蝙蝠俠說：“既然觀影，就請你遵守影院紀律，保持安靜，靜止喧嘩。”

“我很抱歉，當初我沒能救你……”

“不，關于這個，我已經不怪你了。那個十五歲的羅賓，至死都沒有怪過你，他一直愛你。”杰森說。

“他不能原諒的是，為什么小丑還好好活著？蝙蝠俠，如果當初死的是你，他上天入地，也會把小丑碎尸萬段，他要讓小丑死于最殘忍的酷刑，讓他后悔在這個世上出生。他不管小丑有什么身份地位，哪怕跟他同歸于盡，也必須將這個魔鬼拉入地獄，可是你呢？”

“你讓他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讓他把阿卡姆當成度假村，把哥譚當做他殺戮游戲的后花園，讓他繼續制造一出又一出的悲劇，讓一個又一個家庭妻離子散，骨肉分離。蝙蝠俠，你說你守護著哥譚，可是正因為小丑活著，哥譚公墓多了多少新鮮的墓碑，你守護的到底是什么？！”

杰森兇狠的盯著他，大聲質問。

蝙蝠俠被他如刀般的質問激的后退半步，這是他在無數個黑夜裏，無數次的慘劇裏，反覆質問自己的問題。殺了小丑的確容易，杰森死后，他也想不顧一切的殺掉小丑，可是他知道，就算殺了小丑，哥譚也會還給他更糟的東西。

“殺死小丑這個決定真的太容易了，我每天都想殺了他，可是殺了他，哥譚會變好嗎？我存在的目的是為了讓哥譚變的更好，如果連我也開始信奉殺戮，那么哥譚又怎么會變好？”

蝙蝠俠頓了許久，終于叫出那個名字：“杰森。”

杰森的手顫了顫，一股酸澀的感覺從喉頭涌上鼻腔。

“我知道你怨恨我，連我自己都無時無刻不再怨恨自己，恨自己枉為人父，救不了你……”

“不，我說過了，我從來沒有恨你沒救我。你根本不明白。”杰森看著他，語氣了充滿了絕望和悲傷：“我恨的是，他殺死了我，讓我永遠失去了你，而你，卻守著你那愚蠢的’不殺原則‘，看著這個瘋子一次次在哥譚殺人。”

“杰森，我從來沒有遵守過任何一個規則，我只是這個城市的另一種罪犯，不殺人，是我和其他罪犯最后的一點區別。殺人真的很容易，但是不殺真的太難了。難到我要為此備受折磨和煎熬。但如果每個人都為自己所受到的傷害去傷害別人，每個人都為了死去的至親至愛的人再去殺害施暴者，那么最后，每一個人都會是殺人犯，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正義。不管出于何種目的，殺人本身就是不能被普遍化的，是絕對錯誤的行為，這和你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并無關聯*。”

杰森慘笑一聲，他點頭道：“說到底，你只是不想為了我殺他。蝙蝠俠，撿起槍吧，殺了我，如果你拒絕，那么我就殺了他。”

“啊，蝙蝠，你的小助手給你出了一道難題，證明你愛我的時候到了！快，拿起槍，殺了他！”如果不是被打斷了數根骨頭，小丑高興的甚至恨不得當場在跳一段舞。

蝙蝠俠看著地上的槍，他最后失望的看了杰森一眼，轉身離開。

杰森被他這種無聲的蔑視徹底激怒，他曾大言不慚的對尼莫說，他已經不在乎蝙蝠俠是否愛他了，可當他真正直面這個冷漠的答案，還是讓他憤怒到失去所有理智。

他的槍口對準蝙蝠俠，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沒見過太陽 。* 既然你不愿意愛我，當初又為什么向我伸出手。布魯斯，我恨你。”

“砰——”一聲，子彈出膛。

蝙蝠俠以一個極其反人類的傾斜角度躲過子彈，隨即回身射出了手中的蝙蝠鏢。

第二發子彈在槍管中炸膛，杰森痛叫一聲，丟掉了手裏的槍。即便隔著戰術手套，他的手也被炸傷。

蝙蝠俠朝杰森沖了過來，兩個人再一次扭打在一起。

杰森的失望和憤怒已經抵達頂點，他不顧一切的和蝙蝠俠互毆，杰森第一時間割斷了他的蝙蝠腰帶，將他的腰帶遠遠扔開。兩個人開始拳拳到肉的肉搏。他們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打擊對方，像是兩個真正的仇人那樣拼個你死我活。

在最后一拳擊向杰森太陽穴的時候，蝙蝠俠猶豫了，他這一拳下去，即便杰森受過多年訓練，也會受不輕的傷。

而就在他猶豫的一瞬間，杰森從自己的戰術綁帶裏拿出一枚電擊炸藥，直接貼上蝙蝠俠的胸甲。

蝙蝠俠被電的瞬間脫力，又被爆破的動靜震的嘔出一口血。也就是這一瞬，杰森翻身壓在蝙蝠俠身上。他抽出腿上綁帶中的最后一柄槍，塞進了蝙蝠俠的嘴裏。

杰森強行打開他的護目鏡，布魯斯蔚藍色的眼睛坦然的看著杰森，仿佛在說：“開槍吧。”

一滴眼淚滴進了布魯斯的眼，他下意識的眨了眨眼。

他能感受到杰森的持槍的手的顫抖，他看到他的眼裏覆滿水霧。布魯斯心如刀割，可他無法退縮，只能強迫自己冷酷的，強硬的看著這個曾經失去過，而如今再也不會走近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