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孟拂枝沒有想過幾小時后自己會坐在斯坦福的一家bar內。

一起下飛機的華裔女博士maria給她杯杯滿上, 眉飛色舞地向眾人介紹她的身份，“wow你們一定想不到，實在太巧了, 我們在飛機上遇到了鐘翊的朋友！”

酒吧裏氣氛正嗨, 舞池喧鬧搖擺，說話必須扯著嗓子喊，才能聽清對方的聲音。孟拂枝坐在吧臺邊緣, 笑容清淡，眼神不時覷向中央, 鐘翊正端著一杯雞尾酒，任朋友勾肩搭背，輕啜著不知道回應了什么。

和過去相比，他似乎變了不少，晦明難辨的燈光下, 側顏線條干練利落, 露出的手臂青筋鼓起, 不覆殘余的青澀。

maria擠眉弄眼, 一會兒瞅孟拂枝, 一會兒望鐘翊，見兩人座位有段距離，奇怪道：“你們怎么都不說話呀？”

說完，又湊近孟拂枝，眨眼, 壓低聲音道：“我聽說yi一直有個女友在國內。”

“你有見過她嗎？”maria直勾勾地打量她, 腦筋顯然動得飛快。

孟拂枝沒回答, 輕笑反問：“他在這邊沒有dating？”

maria當即否定，攤手：“yi可是出了名的難泡！”

鐘翊不論去到哪個圈子都相當引人註目, 從來不缺撲上來的狂蜂浪蝶，孟拂枝對此早有預料，好整以暇地瞥向吧臺前，鐘翊正好回看她，視線相撞，她手中的玻璃杯晃了晃，然而半晌沒有入肚。

有同團隊的男生湊近和她搭訕，孟拂枝樣貌顯小，在一群白人眼裏和剛成年差不多，酒吧裏早有蠢蠢欲動的人，這會兒直接在她桌前落座，發射起約會的信號：“you look so beautiful！”

孟拂枝只是禮貌地笑笑，她對這類搭訕早已全然免疫，男人微微唇角揚了揚，又要請美人喝酒，maria含笑挑眉，一口流利地英文回道：“這可是鐘翊遠道而來的朋友！”

男人非但沒有被勸退，反而斗志高昂，挑釁道：“我不能追嗎？”

他看向鐘翊，吧臺前，他身邊正圍著幾個穿超短裙露臍吊帶的姑娘，背靠在吧臺前雙臂舒展，單手拎著一個高腳杯杯口，垂眸帶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孟拂枝將手中沒動的酒杯擱下，無奈道：“不好意思，我在戒酒。”

maria面露驚訝，“why？”

為什么戒酒？孟拂枝也快忘了，從某一天開始，她突然變得不再那么嗜酒，關于酒的嗅覺和味覺全和記憶裏的他綁定，一舉杯仿佛就聽到他在無奈地嘆氣，“阿姐怎么又喝酒了？”

舉杯消愁愁更愁，索性就不喝了。

她知道鐘翊對酒不怎么感興趣，盡管他多次出入moonfall，但實際并非為酒而來，這點惡習全是后來跟她學的，因為她喜歡，所以他也陪她喝。

“yi很喜歡喝酒。”maria說，“我聽他們實驗室的人說，他要么喝酒，要么通宵。”

孟拂枝依舊望向他，搭訕的男人擋住她的視線，笑吟吟地介紹起自己，本科在哪，現在在哪個團隊。

孟拂枝一句也沒聽進去，只禮貌地點頭，下一秒男人便輕佻問：“鐘翊睡過你沒有？”

她的點頭頓住，抬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他把酒杯遞到她跟前，狀若調情：“我只是想知道，yi對女人到底感不感興趣而已。”

maria皺眉插嘴：“aaron——”

孟拂枝失笑，沒有去接那滿上的新酒杯，名叫aaron的男人揚了揚眉毛：“想來點別的？”

這個“別的”包含的意蘊可就豐富了，上床、違禁品，你能想象到的不能想象的，都在酒吧的各個角落裏發生著。

不遠處的吧臺有煙霧裊裊吹起，孟拂枝忽然註意到鐘翊不見了，從機場到校園小鎮，他攏共沒有和她說幾句話，只是沈默地由maria將她一起帶上了回程的車。

孟拂枝不知道該如何定義兩人如今的關系，他明明對她冷淡，卻又堅持在國內有對象的說辭。

興許是還沒消氣，她的視線掃過正在蹦迪的舞池，沒有看到鐘翊的身影。

“孟小姐未免太不給面子了……”aaron又要開腔。

與此同時，孟拂枝手邊未動的酒杯被忽然出現的一只手輕松接過，鐘翊從陰影中走出，冰塊和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響聲，冰涼的液體滑過咽喉，昏暗燈光下喉結滾動，酒杯底“砰”地再次落桌，一飲而盡，只留下一圈冷凝的水痕。

那是一雙無比銳利的深色眼眸，如同暗夜裏的鷹隼，瞄準獵物，一擊必殺。

鐘翊唇角扯起一個弧度：“我替她喝，還有什么問題？”

不等aaron回答，他一把抓住孟拂枝的手腕，將人拽離了卡座。

他的手勁很大，攥得她發疼，然而他卻像毫無察覺，抬手護著她的頭穿過震耳欲聾的搖擺舞池，大聲喊道：“你為什么要搭理那種混——fuck！”

他罵了什么聽不清，巨大的音響聲蓋過他惱怒的咆哮，孟拂枝被這舞池吵得頭疼，卻仍舊忍不住生出星點微笑，踮腳抱住他的脖頸，湊近他耳廓，拖長調子喊：“你——說——什——么——”

鐘翊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孟拂枝雙臂吊在他身上，忍不住笑：“我們阿寶也會說臟話了。”

他一直都會，只是從不曾在她面前展露這一面，純良無辜扮演久了，鐘翊自己都生出一種錯覺，仿佛他本就是阿姐喜歡的乖巧樣似的。

一直強忍的堅冰面具頃刻間融化，他抱住了她，握在腰肢的大手收緊，襯衫被揉出褶皺，千言萬語，都在那克制的無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