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循環系統被打開，可視窗再次清晰明亮，葉瑾這會兒看見了穿著防護服戴著防毒面罩的幾個人，一人拿著黃色的旗子揮動，指揮著飛行器降落的方向。

飛行器落地，安全帶打開，葉瑾跟著他們進了艙內的一個小房間，那裏放著幾套防護裝備。

“ 11號陷落地雖然已經不是重度危險區，但它的污染依舊很嚴重，我們需要穿戴防護服才能進入。剛剛噴灑的是防護涂料，避免我們的飛行器離開之后，一不小心帶出陷落地的污染物，影響正常星球的運行。”

葉瑾沒想到，昨天在女生宿舍裏聊的那些，根本就及不上今天親自體驗的場面。他們知道的那些東西大多是道聽途說，身臨其境之后，葉瑾才感受到到前線的戰士們都在經歷些什么。

有人站在入口等著他們，見到方執玉過去，他很開心，迎上前來。

“前幾天剛來過一趟，怎么這會兒又想著過來了？是有什么東西落下了嗎？”

方執玉搖頭：“楊教官，這次過來主要是來幫你們清理污染區域的。”

楊教官一聽，心中大快，“正好，我們缺人。”他說完，看到跟在宋玉杰后面下來的葉瑾，頓了一下，看她這身形很明顯是個女生，并不是那個塊頭很大的哨兵，于是問道，“錫蘭沒有跟你們一起來嗎？”

自從一年前，這三個學生哨兵在這裏失去了同伴之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義務過來幫他們清理污染地域，有了他們的幫忙，11號淪陷區才會從重度降為中度，雖然還是不適宜人類居住，但結果已經在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了。楊教官兀自想著。

方執玉回答：“錫蘭有事，這是今年的新生，叫作葉瑾。”

幾個人打了招呼，就朝基地裏去。

進了基地，穿過一個通道，身上噴了消毒液體，就能把防護服脫掉了。

楊教官時不時跟宋玉杰搭話，說著這段日子的變化，眼神總是往葉瑾身上撇去，心裏腹誹，這姑娘是個向導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勝任這次的任務。

想到這，楊教官嘆了一口氣，提起前天的事兒來，“兩天前，韓少將還過來了一趟，給大家帶了一些物資。”

一聽韓少將來過，葉瑾眼睛都亮了，連忙問道：“ 10號淪陷區和11號淪陷區挺近的嗎？”

楊教官笑起來：“小姑娘，那你可就說錯了，這倆地方相隔還挺遠呢。”

找韓少將的希望再次落空，葉瑾悻悻然跟在幾人的后面，默不作聲地打量著這個搭建起來的軍事基地。

室內挖了一排花壇，種了些花花草草，低低矮矮的，雖然長勢不太好，但在這灰蒙蒙的顏色裏，倒是顯出了一些生機勃勃。

轉過一個拐角，葉瑾看見穿著作戰服正排成幾排的戰士們，他們井然有序的穿戴防護服檢查臉上的面罩，還要帶上鼓鼓囊囊的作戰包，似乎出去這一趟要很久才能回來。

看到葉瑾好奇的目光，楊教官解釋：“這就是要去清理污染地域的戰士們。”

想到剛剛方執玉和楊教官的話，葉瑾問道：“我們的任務也跟他們一樣嗎？”

“對。不過我們吃了午飯才開始。”宋玉杰接話。

楊教官哈哈大笑，拍了拍宋玉杰的肩膀：“看來你一直惦記著我們大廚的手藝啊。”

“那可不是，吃了一次，就還想著下一次，恨不得天天過來。”

楊教官搖頭：“還是別了，你們才大二，珍惜你們的學習生涯。”他似乎在追憶往昔，說完這句話，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淡然。

幾個人朝餐廳走去，基地內部多了一個女生向導，引起了一眾哨兵的註意。

葉瑾已經習慣了被眾人註視，她回以柔和的目光，與哨兵的視線接觸，看到了他們微紅的雙頰，還有閃爍的眼神，有笑意，有打量，有害羞，有疑惑，無數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盡數收之眼底。曾經年輕的師傅是不是也如這些哨兵一樣，在這樣的環境裏，為了獲取更多的生存資源，而勇往直前。

她看著哨兵們，就好像透過他們看到了師傅的人生，逐漸生出一股熟悉之感。

在場的哨兵們，在這灰蒙暗日的環境裏，出了基地，面對的就是壓抑與毀滅，刀上舔血，硝煙彌漫，摧枯拉朽，他們的心裏逐漸變得麻木，變得僵硬，卻在這一刻，腦海裏仿佛被春風吹過，呼吸間都是草木的香氣。

有多久沒有聞過這樣的味道，深呼吸中，只感覺無數股清新的氣息在身體內流動，心臟仿佛被輕輕托起，有一只柔軟的手在撫摸著它。

楊教官也是哨兵，他第一時間發現了哨兵的變化，他們木然的眼睛裏似乎透出了些許微光。他立刻就看向了在場唯一的向導，葉瑾的臉上帶著微笑，眼睛一一掃過每一位哨兵，視線所及之處，哨兵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綻放出舒緩的表情。

“這就是向導的安撫嗎？”他喃喃自語，神情間激動無比，握住一旁方執玉的手。

方執玉也感受到了向導的精神力，強忍著搖晃尾部的想法，看向握著自己手臂的楊教官。他點頭，回應了對方的問題。

向導之稀少，是眾所周知的。第一軍校致力于培養出能力更強的向導，他們對哨兵的重要性有目共睹。僅僅只是一個b級向導的到來，就能讓11號陷落地的哨兵們猶如久旱逢甘霖般。

哨兵們不禁被向導所吸引，楊教官看著秩序有些亂了套，立刻出聲喝止他們。“都楞著干什么，該干什么干什么去！立刻！實施！”

他這么一喝，葉瑾也回過神來，感受到自己不自覺地散發出了精神力，后知后覺一驚。

她想起學校醫務人員對自己的叮囑，她現在的精神力還不穩定，需要暫時減少精神力的使用。沒想到，剛到11號陷落地基地，因為與哨兵們的目光交錯，感受到他們的情緒，就不自覺散發了精神力。

葉瑾有些懊惱，好在并沒有造成什么嚴重的影響。

楊教官不敢放任向導暴露在哨兵的視線下，帶著三個人去了一個小房間，有專人擺好了食物，吃飯的過程又快又安靜。

在幾人吃飽喝足后，楊教官搓搓手掌，再次確認，“你們真的確定要帶向導去清理污染地域嗎？”

他們需要向導，可也擔憂向導的生命安危。楊教官在得知葉瑾只是一個b級向導后，眼裏的悲憤和義憤填膺藏不住。明明只要一個b級向導就能讓陷落地的哨兵們減少一些痛苦，可上面卻還是僅僅抓著這些資源不放，漏不出一點好處下來，用向導素應付他們。

“楊教官，我確定我可以，請你相信我。”葉瑾的神情難得如此正色，引得方執玉側目。

他這才想起，從飛行器上下來后，葉瑾的話就有些少了，臉上的表情不再是漫不經心，而帶了些許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