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酒逢知己談國情,醋王忽現(xiàn)醋意濃◎
李清辭的回憶中, 那晚他還躺在漁家屋裏,神志不清醒卻只覺口干舌燥身上遍體疼痛,外面金燦落霞透過茅草縫隙傳進屋裏, 一陣粗獷吵鬧聲將他吵醒。
隱約聽見有一男一女在苦苦哀求,他本想忍痛爬下床去看看發(fā)生什么事情, 怎料床邊一滿臉恐懼的小女孩忽然緊張地摁住他的手,小聲說是她爹讓他不要出去。
但很快李清辭便聽到屋外甚至傳來了拳打腳踢, 甚至還夾雜著哭喊哀求聲音,他再也忍不住便扶著走到門口, 誰知剛推開門, 便見到那漁家被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按在地上拼命毆打,眾人之側(cè)有一女人正對其哭喊, 更要沖上前阻止, 卻被為首的頭頭一腳將那女人用力踹開。
李清辭心中怒意頓聲, 本想上前幫助,卻沒想自己胸腔氣涌,一下沒站穩(wěn)便摔在地上, 又因久無進食而周身無力, 幾次想要站起卻無果, 可誰知就在他還在奮力想要爬上前去時, 便看到那漁家在地上漸漸放緩了掙扎, 最后停了下來。
就在那群人往屋這邊走來時,李清辭已經(jīng)再次失去神智, 待他再次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葉扁舟之上, 飄蕩在兩岸高山碧波流水間。
李清辭睜眼所見, 小舟上除去船頭立有一帶著蓑笠撐著船的老翁, 便是身旁一位身穿灰白破舊道袍,看不出其年歲的僧人。
李清辭醒來便質(zhì)問白遺為何要救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位漁家。
白遺那時雙手斂一沈香木佛珠合十在胸前,面無表情垂頭看著李清辭,語氣冷淡道:“天下日亡百萬,若貧僧只能從中救其一,為何不救一位可以挽救明日千百之人?”
白遺說完便回頭看向船篷之外的寸口洞天,只后二人再無說話。
小船逆淋河而上,有道話是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1】。
李清辭身上白衣早已破爛沾塵,他扶著船樵危立船頭,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水上煙波,兩岸青山如夾,許久之后他才垂頭看向自己雙手,腦海中盡是這些年間他在四境游走時一路所見的戰(zhàn)后蒼夷,民如螻蟻茍且偷生之態(tài)。
之后白遺也走到他身邊,面不改色地與他說盡一番當(dāng)時淋北王謝禾雖為謝逢家兄,卻長久居于山東一帶,其本質(zhì)根為山匪作派,其勇猛兇悍,卻冷血又無知,其己是,帳下之人亦是。
此些人為達自己利益,在謝禾耳邊長期貫徹帝位本該屬淋北而非他謝逢之意,久而久之,謝禾心中的不甘日益漸長。
又加上謝禾此人行軍是以驍蠻制勝,若說治國安民,卻是無以為法,又有這些年間他強征民兵,高收稅賦,縱容手下官僚對百姓暴力枉法,以至從戰(zhàn)后結(jié)束到如今,江上一帶百姓生活竟是從未好轉(zhuǎn)。
白遺話中之意雖沾滿塵埃臭血,卻語句單薄,可李清辭腦海中早已一片模糊,他無端念起當(dāng)年其父將其送至遙山的初衷,不由痛苦地合上雙眼。
后來他便戴上面/具,以莫羨僧的身份,留在了山東淋北。
以他的才華膽識,只要稍用心思,很快便可讓他在城中聲名大噪,緊接著便輕而易舉得到謝高鈺賞識及信任而留在府中為謀士。
京城這些年間亦有派出探子至各地諸侯王國,李清辭在淋北雖能認出,卻從來不與之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只是在其遇到危險時稍有相助,他如此些年要做的,并非只是將信息傳送京中,更多的是如何動搖淋北君王的決策。
只是淋北王府上的謀士,并非他一人,英雄棋逢敵手,會相知相惜,卻往往永遠為敵。
李清辭一番陳述后,桌邊空酒埕早已二三,但二人皆是勝酒之人,讓其眸上沾染渾意的并非這埕中濁酒,而是世態(tài)炎涼。
李清辭見王桓始終未言一字,便又苦澀笑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白遺這人修行佛道,卻是最做不到六根清凈,滿腹老謀深算。當(dāng)年你沅陵侯府出事我還為之哀傷悲痛了整整一年,卻沒想你就是一直在他身邊養(yǎng)病。我與他長久聯(lián)系,對此事他竟是一字不提,我當(dāng)時還疑惑就算我將消息傳回,京中又有誰與接應(yīng)?若不是半年前你為侯府平冤一事驚動了整個中原,又有廖文回來后說及此事,我怕是至今都還以為你不在世上了...”
王桓本一手托腮一手握碗,目光沈沈落在桌面,此時也跟著冷笑一聲后,才掀了掀眼皮瞟了李清辭一眼,問道:“之前萬戶節(jié)我見過廖文一次,此人是江中人士?”
“是,”李清辭點點頭,沈聲答道,“他一直懷疑我,不然這次也不會向謝高鈺提出讓我做使者入京了。”
“雙面間諜不好當(dāng)啊,”王桓冷笑一聲,從碟中捏了一撮花生米仰頭丟進嘴裏,嚼碎吞下后才凝視著李清辭雙眼,正色問道,“信中難以說清詳情,江北如今是情況?”
李清辭王桓驟然認真,便也不再玩笑,冷眼瞧向門處,只見門外早已浸黑,才將面前酒碗往一側(cè)推開,將身子探前,亦看著王桓雙眼,壓低聲音道:“于京,可攻,難守。”
王桓眸上頓時一記明光,換了個姿勢坐好,一副洗耳恭聽之態(tài)看向李清辭示意其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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